对视,转身,不过数秒的时间,扶起活着的同伴,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谁都想成为了不起的英雄,但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冷青翼觉得无趣,毕竟他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以为打倒了第一杀手的,必然是些厉害的人物,但如今看来不是。
他向着弯月刀和它的主人又走了几步,想看看那人死了没有。
那人没死,呕着血,睁着眸子,却没有发出任何疑似呻吟的声音。
“死了没?”他瞄了眼四周,好像没死的就剩眼前这人了。
“伤得很重呢,咦,中毒了?”他微微蹙眉,有些好奇。
“喂,第一杀手是你么……”难道,传言毕竟是传言,所谓的第一,也不过尔尔?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的,我说……”他戳了戳那人肩窝的伤口,看着那人的战栗颤抖,却依旧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声响。“……不会,是个哑巴吧?”
他对他产生了好奇。
而他对他却是满满的厌烦。
他的静静等死被眼前这人破坏得彻底干净。
要么救,要么不救,怎地这么多废话!
满眼的白,几乎刺瞎了他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眸子。
他没有见到他的美,他的眼中没有美丑,只有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这些最基本的分类。
美丑不看脸,看心。
“滚……别多管闲事……”他吼,像是扞卫着最后的一点什么,只不过,那声音听上去实在糟糕透顶。
“你以为我想管你去死……”他笑,站起的身子微晃,一阵秋风扫过,他微微颤抖,然后转身离开。
突兀的一抹白,离开了他的黑暗。
很好。
他抑制不住又呕出一大口血来,眼前的世界暗了许多,暗得差点把那抹去而复返的白,看成了黑。
“喂,撑着点,我也去医馆,正好顺路。”那人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确实清清楚楚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那声音柔和而不造作,不是救或者不救,而是正好顺路。
话音里有一种诡异的力量,剥夺了他所有拒绝的权力。
第二回:有苦难言
“外面凉,来,喝杯热茶暖暖。”
暖烘烘的屋子,不大,烛光摇曳,映着两个人影。
一个素衣盘发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一个黑衣劲装满脸淡漠的年轻男子。
“……”男子有些拘谨,接过了茶,没看没想,一口饮尽,温热的液体落入肚中,暖了身子,或者还有心。
“当年我丢弃你,也是逼不得已……”女人凄凄哀哀,说得百般无奈。
男子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女人,烛光摇曳,光影晃动。
看不清。
“没想到你竟没死,还找到了我,我很羞愧……”羞愧在嘴边,却不在眼里。
男子掩下眸子,找不到话说,他来寻个缘由,不为认亲,不为杀人。
“如今,你找上我,是要我还债的,是么?”阴冷的笑容在女人唇边勾起,坚硬的指甲刺入了掌心。
还债?
男子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两个字所包含的所有意思,一股子钻心的剧痛自腹内翻腾而起!他的身子一震,脸色一白,压着一口冲将上来的腥甜,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的母亲?!
“唔……”腹内的剧痛还没缓过,又有什么冰冷的物件强行埋进了身体里!他眯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冲进自己怀里的女人,这次,眼睛里再也没有任何情绪。
冷,只有冷。
女人哭得稀里哗啦,咆哮着什么,他听不清楚,一掌拍开了女人,控制着力道,没有伤她。
身形不稳,冷器撕咬着血肉离开他的身子,痛,伤和痛。
女人手中握着的短剑还在滴着血,而他左腹上赫然一个透风的血洞,也在滴着血。
男子抬头看那女人,看不清楚,一开始就不清楚,现在更是没必要清楚。
“清了。”
他口齿清楚地说了这两个字,毫不拖沓,没有感情。
清了。
十月怀胎之苦,生产之痛,母子牵绊之情,如今,都清了。
问不出缘由,却感受得到恨意,有些事情无需那般清楚透彻,有些人也无需那般期待守望。男子转身便走,他今日来,本就不是为了认亲或者杀人,当然,也不是为了悲伤或者痛苦,不是值不值得,而是想不想。
短暂的昏厥,他下意识地努力聚集着拼命消散的意识,全身的伤处都在叫嚣着疼痛,隐隐约约,昏昏沉沉间,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仿若隔得很远,又好像贴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