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忠夹上来的票拟,作为肃王的詹事,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殿下,尉迟将军这都立斩了三位父母官了,不怪内阁群起攻之。您看,是不是让他先避一下?”
赵渊随手翻了翻那些奏章、票拟,似笑非笑道:“未杀人之前,疫情一日扩散五里,杀第一人后,再没有敢瞒报的;杀第二人后,病患严格分离,清扫除疫再无怠慢;前日杀第三人后,今天报上来,疫情已基本停了扩散。
要本王说,尉迟锐杀得好!叫他回来避了这些弹劾,下头那些百姓哪里避瘟疫去?!”
“可是,殿下……”林文忠欲言又止。
赵渊截了他的话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朝堂上围攻尉迟锐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本王,这些人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形,一个个只知争权夺势!”
赵渊转头朝司礼监派来的秉笔挥手,指着那些奏折道:“都拿下去,一概不用理。”
大有不顾朝堂众人的意思。
他又想起一事,问林文忠道:“太医院和各医馆的大夫们处得还好?”
几日前他将太医院与京师各医馆大夫全编到了一处,日日如管理军队般管控起来。
林文忠竟又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前些日子本王给的板子,他们吃得还不够?”
赵渊要求太医院严格分工,明确责任,倒班,执勤,一切按章程来,令行禁止。
刚开始大部分儒医们都散漫惯了,有不能做到的,有太医院欺负医馆大夫的,上下不能j-i,ng诚合作的,都被肃王拉出去就是一顿打,罚得倒是不重,不过是几板子破些皮,并不妨碍做事,效果却是扛扛的,很是杀了杀这些人的威风和颜面。
林文忠想了想,据实道:“如今确实效率高了不少,只是那边现下提到王爷,连个封号都不敢出口,都这么来。”
他说着伸出右手,五指微张。
赵渊这回是真笑了,这林文忠学得活灵活现,连面部表情都很丰富,可见下头人都被他吓得够呛,只敢悄悄伸出手,比划个五字。
叫人怕成这样,赵渊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如果大夫们吓破胆就能即刻止了瘟疫,那事情倒好办了。
他在意的是李逸还不见人影,他怕他就算能逃过一次破城,逃过两次破城,却还是逃不过疫病。
如今全城疫情正盛,赵渊每日立在宫内,看着城外焚尸场上那直冲云天的烟灰,就会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从最底下的脾胃开始,一天天往上焚到他的心口,直至五内俱焚。
他不能明着寻人,不能闹得沸沸扬扬,叫朝中众人都知道他寻的人是前朝废太孙,到时他想保他也不成。
他必须抢在所有人前头,把人找到藏起来。
他的亲卫已经摸到贫民区去过,跟据看到的人的描绘,李逸确实曾在那儿待过,可滇南王军入城后,就不知道去了哪儿。
夜半,更敲四下,赵渊刚刚睡下,就有密报送来,打小服侍他的太监赵喜不敢瞒着,轻轻将他唤醒。
“什么事?”
“有公子的消息。”
赵渊顿时清醒了过来,披衣起来道:“把人传进来。”
等到赵渊翻看完了手上的密报,又追问来人,“天宝寺之后就再没人见着过?”
“是。属下以为公子应是寻到了隐秘的藏身处,又或者并不像之前那样在一个地方久待,而是不停地变换了地方。”
赵渊沉默了片刻,方道:“让他们盯紧所有医馆,如果有可疑的人去求医,一定先来报我。”
他知道李逸惜命,虽要躲着他,真x_i,ng命攸关了,一定会先求生,总也找不到人,赵渊只能寄希望于守株待兔了。
第七章
李逸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平安躺在草席上,冷热交战浑身s-hi透,脸色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底下双腿因为抽筋已经无法伸展弯曲,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微弱得听不清。
李逸千叮咛万嘱咐,平安还是因口渴犯懒,在外头喝了生水。他总认为自个儿是贱命,不用像李逸那般金贵,需要次次费柴火煮滚了水来喝。
李逸没法子和他解释病毒细菌这些,更难改古人的贵贱思维。
连熬了两夜,李逸双眼发红,面色疲惫不堪,他转了转颈脖胳膊,放松片刻,重又倒了点烧酒在掌心里,开始将平安抽筋的腿慢慢揉开。
“什么?”李逸凑到平安肩颈处,想听清他喃喃地说了什么。
“别,别管我。”声音气若游丝。
李逸的眼微微发红,他只管用更大的力气去揉平安的腿,当年李逸在宫里顺手帮过的太监也不止平安一个,却只有平安肯在他被废后跟着吃苦。
黎明时,李逸看着蜷曲在草席上的平安,心知不能再拖了,他没办法因为自己的安危,就看着平安去死,也没办法将下人当作牲口,他骨子里是个穿的。
天光大亮,李逸拿出干净衣物包裹住平安,抱着他往城中医馆走去。
城内的医馆都已辟出几处专门的场地,用来安置染上时疫的人,李逸才走到一处门外,就有兵丁模样的人拦住他问话。
“登记姓名,会写字就写字,不会就按手印,进去候着,不准喧哗!”
李逸随意登记了个姓名,走进了改作临时安置点的善堂,里头横七竖八躺着许多病号,很多人还未来得及排上医治。
放下平安,李逸拉住一个路过的役人,摸出点碎银道:“小哥行个方便,我弟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