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鸾沉吟片刻,淡淡一笑:“先生说的是,线索必然还在那具尸身上,只是隔了这许久,尸体已然腐朽,便是有线索也难找了。”
拐过回廊,正碰见罗宝迎面而来,他匆忙行了个礼道:“吴大人,索先生,王爷有请。”
王惟朝听说了乔辰故意拿案卷为难吴鸾的事,见了面只是嘘寒问暖,却不过多谈及公事。只在最后轻描淡写地问吴鸾是否遇上疑难案子了。
吴鸾道:“确实棘手,看仵作记录那尸体干干净净,无半点伤痕与中毒迹象,让人束手无策。”
王惟朝向前倾了倾身子,饶有兴味道:“我少时也看过些话本,碰上这种案子,那凶器多半就在头皮上钉着,再不然就是在鼻子里铆着,不知道准是不准。”
吴鸾道:“这些地方乔大人都嘱咐过仵作详细检查,也并未发现有异。”
王惟朝手中拈着的折扇啪地一声收拢起来,敲在手里道:“这便难办了。吴大人要是能断了这案子,那便是一来就给乔知府个下马威,将他比下去了。”
吴鸾苦笑道:“王爷休拿臣取笑了,说起来,王爷今日巡查防务如何?”
王惟朝道:“这海上的事我是外行,随着乔知府转了整整一个上午才看了个大概,水师尚在整编,皇上拨下来的两千兵马也尚未赶到,如此阵容想迎击倭寇颇为困难。吴御史可否上疏皇上,敦促尽快拨调人马,战事耽误不得呵。”
吴鸾起身道:“这是自然。臣会尽快上疏。天色不早了,臣先告辞了。”
王惟朝目送着他离去,却没有想动的意思。一旁的索檀随手把玩着只十八罗汉的核桃雕,下头缀着的桃红穗子缠在他手指上,缠成个死扣,他垂下眼慢慢地解,却似有些出神。
王惟朝放下茶杯,轻咳一声。
“先生在想什么?”
索檀淡淡道:“只是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
索檀摩挲着核桃,带着一丝苦笑:“我笑人活一世,步步皆如履薄冰。一步走错,就是一生倾覆。”
王惟朝皱眉:“先生怎么突然有此感慨?”
索檀施施然起身,敷衍道:“没什么,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王惟朝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你有心事?”
索檀背着身道:“只是有些疲倦罢了。”
王惟朝不语,片刻道:“那就好生休息去吧,这一路舟车劳顿,还要照顾吴鸾,你辛苦了。”
索檀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微臣刚才想到了一点,或许对吴大人正在查的案子有所帮助。”
“哦?”
“他该叫仵作仔细查看死者□,若是我猜得不错,凶器应该现在还留在尸体里。”
王惟朝眉心一跳,追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索檀却不再多说,举手作揖,转身离去。
索檀对此事似乎有所触动,却又不肯明言。王惟朝觉察出几分蹊跷,想起当年曾叫人查过索檀的底儿,他行医多年,从未有病患于他手中不治。与他同门学医有个师兄,用药狠辣精到,与索檀完全不是一路手段,只可惜年纪轻轻便意外身亡,令人惋惜。
如今忖度起来,他那师兄之死,案卷记载的也颇含糊其辞,最终结案时以看诊时染了瘟疫不治而亡定了论。
这两处一对照,却巧了处处有相似之处,王惟朝心中暗生疑窦,思忖了一夜,次日叫了祁东来,打发他往柳州走一趟,将那陈年旧事查个一清二楚。
他并未将那晚索檀的提点告诉吴鸾,然而数天之后,吴鸾仍是领会到此案的关键所在。
仿佛是有意刁难,乔辰把这个案子完全扔给了吴鸾。吴鸾也全然没有退缩之意,却对这案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他把告状之人和其嫂子召到堂上,并未提及案情,只是让他们先看了一段演示。
他令一名差役拿了根竹筒,又拎了只笼子放在堂上。叫人架起火盆,把火烧到炽旺。这时候叫人打开笼子,从里头捉出条花白的小蛇塞进竹筒,一头用布堵着不让其游出。
差役拿长钳夹着竹筒,对着另一头加热,烧到竹筒红里透黑时,突然抽掉一端布条,竹筒里的小蛇顿时如箭一般窜了出来。
堂上众人皆讶异非常,而那名妇人,脸色惨白,惊惧的口舌讷讷不能言语。
吴鸾把用过的竹筒与在死者房中见到的竹筒对比,问那妇人,这竹筒的用途他猜得对否。
那妇人早已吓得浑身瘫软,不用几句逼问,已然全招认了。她供认她与邻人有私,趁丈夫卧病在床,便勾结奸夫,用此方法将丈夫害死。
吴鸾经这一回断案,声名大噪。消息传到王府中,王惟朝听了却无动于衷。
他斟酌着落下棋子,凌启羽拈着棋子敲敲棋盘:“刚才那一子你提走重下,哪有你这么自寻死路的!”
王惟朝笑笑:“即是落子,就不悔了。”
凌启羽悻悻起身道:“你这般心不在焉,继续下又有什么意思。”
王惟朝道:“那就算了,对了,祁东可回来了?”
凌启羽道:“走了四五天,也该回来了。你叫他去做什么?”
王惟朝把玩着扇子下头挂着的紫檀木坠子,若有所思。
“记得昔日索太医曾跟我说过,他老家柳州的寿枋经久不腐。我这趟打发祁东去替我看看,柳州的棺材是否如他所说的耐用。”
凌启羽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这么早就想着买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