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立于自己身侧的人一直不曾在自己的视线里,只是每次回头却都能看到,自己也已经习惯了他的人存在,只是现在回头那个位置已经空了,茶壶不再有喝不完的热茶,首饰盒的脂粉少了也没有人再添置,午夜梦回醒来身边空空的,杀阡陌第一次觉得少了一个人的体温,这夜晚会这么漫长,这么安静得可怕。
几百年前自己也是一个人,那时候觉得天大地大,无处不是自己可以去的地方,现在自己也是一个人,却觉得天大地大,没有自己值得去的地方。时常一个人待在画境,在单春秋那家徒四壁的住处坐会,用那劣质的茶叶泡一壶苦茶,喝上几杯,只有在这里似乎还有他的一丝气息,仿佛下一刻睁开眼,就能看到那黑衣黑袍就立于自己身侧。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会逐渐习惯没有那人的日子,可是那人的气息就仿佛一张看不见的网,在三百年的时间里点滴编织着,最终将自己牢牢困在其中,每每自己想挣扎而出,只会越勒越紧,明明那么透软的丝线,却仿佛能勒进血肉,密密麻麻地痛……
南山寺,山前香火鼎盛,山后却十分宁静,只有几个沙尼挑水砍柴。杀阡陌看见那熟悉的人挽起衣袍正砍着柴,离得虽远,却依旧能看到他汗湿的衣襟,用力时手上拱起的经脉,砍完一堆,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的汗,没有妖丹的他,人类的面貌,俊朗的脸,只是略显消瘦。 叠完柴,他拿起水桶,沿着小路向山下走去,杀阡陌身影一闪已在原地消失。山泉淙淙,甘甜和清凉,单春秋喝了几口,又洗了把脸,站直身体望着远山上的烟雨飘摇,山风吹拂着的发丝飞舞,然后一切都停顿了。
杀阡陌从树后缓缓走出,在这个时间暂停的结界里,只要没有外力,一切都是暂停的。杀阡陌伸出手慢慢抚上那熟悉的脸庞,沿着那熟悉的脸慢慢描摹着他的轮廓,拂去那鬓角的水滴,黑色的眼眸里倒影着自己的脸,却不带丝毫的感情波动。熟悉又陌生的模样,抵上他微湿润的额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去见他,怕被他厌恶,怕自己控制不住叫他回来,怕被他拒绝,怕自己控制不住又伤了他,在他心里唯一的一点美好也被自己抹杀了,只能以这样的方法来看他……
“释杀!”不远处传开了一声呼叫声。单春秋回过神来,转身看去,却是同辈的师兄。“你发什么呆呢?该准备午斋了……”
“好,就来……”单春秋挑起水桶小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身后,远山依旧云雾环绕,温柔而缥缈……
☆、化缘风波
一年一度的论禅大会召开在即,这对于几家佛寺来说,也算是件大事。那日,阳光一扫前几日阴雨带来的寒意,暗红寺门缓缓打开,空明和僧众缓步走出,赶到是非坛需半月的时间,沿路化缘而去,即时对心智的考验,也是对毅力的磨练。
一行僧衣缓缓走下山,走入这凡尘人间,经无人的山林便用清水野果,席地而睡,遇寺庙就借宿修禅,遇小镇就化缘解惑。此行路过京城,此时已是日暮西山,随着人流入城,关口少不得一番盘查,被几个虾兵蟹折腾,单春秋心里虽觉得难堪,但师傅在也就定下心来从善如流。
片刻后入城内,单春秋抬眼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多年不曾看到这样的景象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沿路走来,有些街道依稀还保持了当面的模样,曾经,自己牵着那人的手走了一路,只是现在……
“诸苦所因,贪欲为本,若灭贪欲,无所依止……”空明从他身侧走过,貌似不经意念来却如醍醐灌顶般,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单春秋慢慢转动手里的念珠,默念经文,驱逐着心头的烦扰。
定好集合地,众人分散化缘。单春秋沿路走去,抬眼间却走至自己熟悉的地方,只是那已经是一片废墟,剩几处焦黑的大梁和残岩断壁。单春秋伏下身,颤抖着手拂去那残破不堪的门匾的尘土,怎么会?明明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小师傅,你这是在找什么?这里早就烧的什么都没有了……”旁边周边的小吃摊的老板,看着这僧衣男子久久不去,盛了碗馄饨,端给了他。
“那里面可有人?”
“人?怎么可能有,都荒废那么多年的宅子了,能烧死的估计也只是几个乞丐而已……”听到这里,单春秋已心乱如麻,草草道了声谢,就匆匆离开了……你去哪了?你在哪?圣君!!……
单春秋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间,如失了魂般,看着这芸芸众生,没有他,都不是他,作为凡人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找到他,感受不到他的一点气息,原本被自己尘封的情感,如潮水般淹没了他,搅乱了那颗佛心初定的心。沿路的人都会好奇的望着这面容俊美,却神色空洞的僧衣男子,也许在他们看来,他只是在修行而已……
“释杀!!”远处的传来释心的叫声,单春秋回头望去,昏暗的街尾处小沙尼正向他找了手,回头跟身旁一黄衣人行了个礼后向自己跑来。
单春秋的一片死寂的心瞬间狂跳起来,本能的想走近看个清楚,却见那黄衣人已经转身离去……别走,想叫住他,却只能眼看他迅速消失在暮色中……
“释心,刚和你说话的是谁?”单春秋紧忙拉着释心询问。
“一位施主啊,给了我好几个白馒头呢!”释心笑弯了眼,献宝般举着手里的白馒头。
“他长什么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