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眼看着日头升高,康岐安轻轻抽出手臂,不忍打搅他好眠,依依不舍地穿衣离开。
丝绸案了结后,后续事情一件件来,疲于周旋其中的康岐安能偷得这半日闲已经是极限了。
床脚的把件康岐安没能发现,当然,他也未找过。今日匆匆,再会还得靠它,康岐安算盘打得精。
日上三竿,怀旻宿醉方醒。感受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被子里,昨夜情事断断续续浮现,黄花姑娘一样羞起来。
想自己那样没皮没脸地放`荡,真是肠子都要悔青。
这之后两日,怀旻自己忙自己的,直到李行致邀他一聚。忐忑应下,心猿意马,打点好铺子里,怀旻前去赴约。
李行致在门口迎他,态度一如往日,叫他忐忑减了少许。进了后院,李行致打发走下人,和他有话要说。
独处。
怀旻手不知往哪里放,李行致吞吞吐吐一时也没说出个什么来,两人都是一把冷汗捏在手里。
“那日酒宴归去……”李行致终于鼓起勇气。
“公子……”门外老管家不合时宜打断了他的话。
李行致没好气地应他:“我现在没空!”
“但是……”
“哪儿那么多事?!不是要死人的事就一律先放着!”
“是。”
管家离开。
经他这一搅和,算是破了尴尬气氛,但也把李行致好容易挤出来的勇气给怼了回去。怀旻至始至终没开口,见此情景,拖下去也不是个事,便决定来开这个头。
咽一口茶,润润嗓子,说到:“那晚酒宴上你我都喝得有些多……”
李行致听他终于表了个态,心里稍稍踏实些,这才敢用正眼看怀旻。
怀旻感受到他的视线,接着说:“既是喝多了,糊涂言行,不做数的……”
没底气。
李行致忽然来了劲,忙接话:“即使喝醉了,我仓惶不辞而别也是礼数不周,还望……”
“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怀旻本还心虚,以为康岐安编的谎言不攻自破,他会发现自己的确不干净。已清楚他对做过那样营生的自己是何态度,难免有些不安。但此时见他态度如此,怀旻惭愧。
转念又想,那种情况下,他要是能衣冠楚楚礼数周到地告别,那才是……
怀旻羞了一脸。
“还有……那样荒唐的事……真是唐突了……”李行致含蓄概括。
怀旻跟着他敷衍,“错也不止错你一人……我也……”
“哈哈……幸好那风起得巧,隔了一层布。”李行致口不择言地圆场。
怀旻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随声附和:“是啊,是啊……”
康岐安就站在门外,他本是来跟李行致通气的,没想到遇见他和怀旻说话。打发走老管家,自己就坐在廊前,隐隐能听见里面说话声。
最初也听得是一头雾水,后来想明白,手一抖,连掐了好几朵迎春。
一脸阴测测的冷笑僵在脸上,“好一对天长地久有时尽……”
老管家心疼花儿,忙端了茶过来。
“您坐下喝杯茶罢。”递茶。
“先放着吧。”态度客客气气,不见有什么异样。
老管家还以为方才眼花了,放了茶还惴惴不安。
今年的迎春是没得种子撒了,康岐安等到怀旻出来时,脚边一地可怜巴巴的黄花。
两人打了个照面,康岐安正要说话,怀旻行个礼就走。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康岐安抬眼再看李行致,那一脸的微妙,真想把皮给他掀下来一层。
正事说完,李行致留康岐安用晚饭,康岐安推拒了,抬脚出了他家门就奔怀旻铺子里去。
今天阴沉沉的,人也不多,怀旻铺子里冷冷清清,两个新招的小伙计直打瞌睡,怀旻就打发他俩去后面给宋老汉打下手。
“关门。”耳边传来声音,肩膀也被拍了拍。怀旻下意识攥着袖口,手肘猛地往后一击。
康岐安接住他的手肘,微微往上一提,钳制住他的胳膊。低声威胁道:“那我就在此把那点破事儿抖出来。”
怀旻木楞了一霎,反应过来是谁,转而又用另一侧肩膀恶狠狠地撞他。康岐安往后扣紧他的肩膀,力道有些重,怀旻龇牙吐了口气。趁此,康岐安在他耳边多说了一句:“我做得出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闻言,人一瞬就安静下来。康岐安有些后悔,松开了桎梏。
“老宋,你们先回去吧,今天人少,我守着就行。”怀旻高声说到。
老宋和两个小伙计收拾了出来,跟怀旻交代进程。老宋跟怀旻熟悉些,隐约知道他有些背景,对康岐安这样老爷做派的人也不好奇。两个小伙计则不然,不时悄悄打量。
关了铺子,怀旻加了一盏灯。
“何事。”不欢迎的态度很明显,区区两个字却藏着“我不是很想听,非要说那便赶紧说完滚蛋。”的意思。
凭什么?康岐安忽然想不明白。对李行致,怀旻能够自欺欺人,但却不愿给自己一个好脸色。柔情蜜意是假的,那也是将自己错认成他才有的。他在怀旻心中的位置,真是与众不同。
“那晚,他亲过你就跑了。”康岐安的语气同天色一样阴沉。
此话一出,怀旻终于拿正眼瞧他了,且不仅是瞧他,那瞳仁往中间一缩,嘴里抖出两个字:“……是你。”
怀旻本想说“你在?!”,话到嘴边,脑中回忆一环扣一环,刚好搭上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