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央是个卖果蔬的老头,带着个瘦猴似的小儿子,二人抱着竹筐瑟瑟发抖,面前一人背着手走来走去,摇头晃脑好不威风。
这人沈溪认识,名叫商子罗,沈溪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他总跟赵扬那群豪门子弟混迹在一起,喜好生事,但碍于家中势力无人敢干预。
“这又是怎么了?”沈溪问道。
他前头一人道:“那商子罗白吃了老头的梨不给钱,还偏说他的梨是苦的,要讹钱呢!”说完他回头瞄见是沈溪,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沈溪:“......”
“看看看,看什么看!”商子罗将那老头的竹筐踹了个底朝天,黄瓜苹果四下滚落,被踩得稀烂,扭头撒泼道:“没看过本少爷□□贱民吗!敢多一句嘴!我让我爹把你们都扔大牢里去!”
众人一哄而散,沈溪眸色一暗,慢慢的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沈溪一旦陷入思索就会转戒指玩儿,他盯着那呜呜悲鸣的一老一少和无法无天的世家流氓,轻叹一声,抬步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骤然间听得一阵尖锐的马儿嘶鸣,而后是商子罗不似人声的惨叫,众人齐齐回首,见一批黑亮的骏马高扬前蹄,铁蹄之所以没有落下把商子罗的脑袋瓜子踩瘪,是因为马上的年轻将军用强有力的手臂勒住缰绳。
这一切来得太快,商子罗抱头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嚎叫,那年轻将军将马头扭转,提鞭指着地上臭虫似的二世祖道:“再让我看见你欺凌霸弱,没你好果子吃!”
说完,他策马归队,竟是一军之首,往皇城方向去了,街两旁响起了浪潮般的欢呼和鼓掌,人们狂热的呼喊:“远征将军!远征将军!”
沈溪自阴影里走出来,目送器宇轩昂的兄长离去,再看那商子罗抖着两条腿被家丁扶着逃跑了,街上的行人看完了热闹也各自离去,只留下那孤苦伶仃的老农和孩子呆坐原地,茫然失措。
“儿啊,我们命苦啊。”那老农垂泪道:“我们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他声音低哑细弱,在这喧嚣的街头像是一块小石头扔进了海里,毫无波澜,忽的一人温和道:“二位,不知黄瓜还卖不卖。”
老农一阵诧异道:“我们哪儿还有......”随即他便看见小儿子背上还背着一小筐黄瓜,免于遭难,因为个头小不能售卖才让儿子背着饿时啃啃,眼下被人问津,老农难以启齿道:“这恐怕.......”
“我最近上火,就想吃黄瓜。”沈溪笑吟吟道:“二十两,卖不卖?”
“二二二——”老农瞠目结舌。
沈溪说到做到,果断掏出荷包将银两摆在老农粗粝的手掌心里,对那小儿道:“还不将货物卸下于我。”
“哎!”那孩子忙不迭的点头,将背上的小箩筐取下,双手捧给沈溪,讷讷道:“这黄瓜,有点涩嘴的。”
沈溪拣了一根“喀嚓”咬了,含糊道:“我就爱吃.......唔——涩嘴的。”他嘴角抽动,那小孩儿眼疾手快的摸出水囊捧给他,满目关切。
他表情是兜不住了,老农感动的跪地不起,磕头道:“恩公啊!”
沈溪轻轻叹了口气,将老农扶起道:“算了,举手之劳,谁还没个难处呢。只一点,出去别与人说起我。”
那老农是外地人,不知沈征将军自然也不知他是将军胞弟,连连点头:“行好事不留名,恩公真是个活菩萨。”
沈溪失笑,正要走,那老农却又扯住了他的袖子。
“恩公,我,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那老农将儿子推到身前,拭泪道:“我家中贫苦,孩儿又多,实在养不活这孩子,他还算是个伶俐的,恩公若是不嫌弃,就收了他当个使唤粗活的。”
沈溪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不就是卖身了嘛!”
“恩公不用给钱,只给他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就成......”
沈溪瞧了一眼那孩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分灵动,无奈道:“卖了身便低人一等,这孩子若有前途岂不是耽搁了。”
“唉,只当这孩子没有那个命啊。”老农叹息一声:“那恩公我们先走了。”
那一老一少相扶着蹒跚而去,半途那老人足下一崴栽倒,竟然一动不动了。
沈溪面色微变,追上前去,拨开那嚎啕大哭的孩子检查,在那老人的足底发现了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钉,穿过了麻草鞋扎进足底,血已经凝成痂,显然插进去很久了。
——这是战马钉马掌的铁钉。
☆、第三章
当晚沈溪回到家中,便被老管家请到了祠堂,老管家面带同情之色,欲言又止的退了出去。
祠堂里安静,香炉里青烟袅袅,神龛之上供着一尊方脸矮墩的神像,那神像手执长剑,脚踩神龙,背倚浮云,腰悬长风,铜铃眼络腮胡,塑的是威风凛凛。
那是朝云神君,传说中的天界第一战神。
从前沈家供的一直是掌出入平安的韶光神君,自打沈征当了武官之后就改供了朝云武神,这一改颇灵,沈征在战场上武霸四方,一路升迁,得了个称号叫“远征将军”。
沈溪和那丑丑的神像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便听父亲雷霆喝道:“跪下!”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挪到前方,沈德楷与二房冯氏一并来了,沈溪看了一眼生母的脸色,自知不好,便从善如流的撩了衣摆跪下。
“知错了吗?”沈德楷道。
沈溪低眉顺目道:“孩儿知错了,一定改。”
沈德楷道:“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