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候着,我有事与太子说。”“是。”孟萝推开门,丝绣履鞋跨进书房门的红漆门槛,见赵献坐在案后看奏折,不知看到什么蓦地皱起眉头,面上尽是压抑冷峻之色,与平日的温和端方不似一个人。
听闻开门声,赵衍眼皮抬也没抬,拿起朱笔在奏折上端端正正批了鲜红几个小楷后便将其扔到一边,抬起手用指腹按压眉心。
孟萝走上前,站在赵献身后替他揉按太阳穴,开口道:“太子还在为皇上的事忧心?”赵献闭上眼,身体后仰,头靠在孟萝柔软有致的身子上,长吁出一口气:“如今父皇已对那妖道心生怀疑,将他囚在神仙台中。不出半月,赵衍必有动作。”“您是太子,如今众大臣都站在您这边,若皇上驾……”孟萝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您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四皇子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赵献嗤笑一声,睁开眼对上孟萝的,其中所含的杀意如暗潮涌动:“他是什么人?明知眼下形势对他不利,他又如何能安坐?如今朝上三品以上文臣已尽数归顺于我,唯独以李骞为首的武将油盐不进,迟迟不肯表态,我实难安心。”孟萝咬住下唇,定定道:“我父亲定会支持太子……”赵献拿下孟萝纤细的手,放到嘴边轻吻:“我明白。只要京畿军尚在你父亲管辖之下,我便能多安睡片刻。”孟萝垂眸看着赵献,眼中尽是怜惜之意:“无论太子处境如何,我总会在太子身边的。”赵献“嗯”了一声,拍拍孟萝的手:“你先回去吧,晚上去你那儿。”孟萝似有不舍,一步一回身,还是咬咬牙走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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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皇帝病危,朝中上下一片哗然,三品以上大臣纷纷上书要严惩神仙台那妖道,并弹劾四皇子赵衍居心叵测,欲谋权篡位。然皇帝已口不能言,遑论提笔。赵献日夜守在皇帝身侧,暗中将皇帝寝宫干清宫的宫人尽数换成东宫的人,只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快叫太医!快去!”大太监李冯英从干清宫小步疾跑出来,眼中尽是惶恐之色,用力挥着手对一旁侍候的宫女吊嗓尖叫。
那宫女被唬了一跳,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一边后退一边答应,转身便朝太医院跑去。
片刻后宫中传来消息,皇帝已呈弥留迹象,请各位皇子进宫。
六皇子赵钤羽正在瑞秦王府,闻此立刻起身就要出发,被赵衍叫住。
“你这时候去凑什么热闹?”赵衍站在案后,只着一身暗紫常服,在雪白的宣纸上笔走龙蛇,竟是在作画。
赵钤羽皎若秋月的脸上眉头紧蹙,不知赵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那宣纸上的江山烟雨图,心中稍定,只屏气问道:“哥哥再不去,等父皇驾崩,便再无转圜余地了。”赵衍微微一笑,手上不停:“你道我们能靠近干清宫半步么?”赵钤羽一愣,低下头思索了半晌,忽然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眼中流露惊异之色。只见黄昏落日下,远处传来的丧钟声惊飞了檐上休憩的鸟儿,在半空中扑棱棱拍打翅膀不住回旋,掉了一地的白羽。
“京师戒严,待天黑了再出去吧。”赵钤羽愕然回头。
赵衍嘴角噙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随后目光飘向门外。
不知为何,赵钤羽似乎从中察觉一丝怅然落寞之意,只是再看时,那双凤眸已幽深暗沉一片,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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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天边一颗星子也没有,整个皇宫笼罩在黑暗之中,飞檐翘角,幢幢殿影,隐隐透着一股阴森寒凉之气。
“胖子,你困不困?”一身量瘦长的小兵张大嘴打了个呵欠,一边伸手戳了戳身边块头大了一倍的同僚,有些含糊不清道。
他口中的胖子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小声点!”说完看了看四周,又道:“困有什么办法,今天晚上你敢睡试试,出了事……”一边在颈边做了个手刀的动作,嘴里应景地“咔嚓”了一声,那瘦子便直了直身子,拧了自己本就没二两肉的大腿一把,睁大眼睛看着前方。
“我说,我总觉得那边有声音啊。”瘦子纳闷地侧耳听了许久,又扯过胖子让他听。
胖子凝神听了半晌,忽觉地面震动了一下。他虽胖,却是跟着孟秉川打过几年仗的,因腿上受过伤,落下了腿疾,再也不能上战场。孟秉川从不苛待手下,便将他们这些人安置在宫中守卫,正因极为熟悉兵马之声,胖子立刻察觉到了不对,目露精光,对瘦子道:“怕是今晚你我小命难保。”话音刚落,城门外一阵轰隆巨响,城头燃起数百举火把,将城门前一片空地映得恍如白日。身穿黑甲的兵士手举矛铁密密麻麻挤在城外,看不到边际,如同没有灵魂的蝼蚁,看得人一阵胆寒。
李骞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朝身后挥了挥手。
“大将军造反了!”
“大将军造反了!”
……城门口一阵喊打喊杀之声,兵甲交刃,血色四溅,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听到手下来报,孟秉川从座上惊起,对一旁的薛庭厉声道:“快调动京畿军!”却见薛庭在他面前单膝跪下,阴鸷俊美的侧脸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将军,胜负已成定局。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举旗投降,还能保您府中几百条人命。”孟秉川瞪大眼睛,指着他的手指不停颤抖,见薛庭面上毫无波动,忽然仰天长叹一声,颓然倒在官椅之上。
当晚宫中火光冲天,映亮了半个京城,直到天边微亮,这场大火才渐渐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