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打算谋刺自己的墓后主使居然多达三人以后,秦晋又禁不住狐疑,崔冀的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实可信。他觉得这个人比那些所谓的道德君子和狡狯小人更难对付,这种出身自世家的子弟往往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心灵扭曲的程度恐怕也非一般人可比。
秦晋之所以改变了将崔冀送往京师交由朝廷惩处的主意,还是有意在他的身上挖出更大的可利用价值。
“很好,你现在就去将你所知道的原原本本都写下来,我会仔细斟酌的!”
崔冀一愣,他以为秦晋既然有意招揽自己就必然会做出笼络之举,谁想到居然只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敷衍过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马上就明白秦晋的态度因何会如此晦涩难测。说到底救了自己一命的,并非他本人的因素,而是其背后庞大的家族。
显赫的家族既是崔冀曾经引以为傲的资本,也是他甩不掉的包袱。因为在世人乃至族人眼里,不论他多么努力,多么的能力出众,最终也只会被归结为得家族之力而成就的结果。
正是存了要证明自己的心思,崔冀才不惜铤而走险,亲自策划了行刺秦晋,谋夺神武军兵权的行动。只可惜,也正是这次谋划彻底让他成为可供世人谈资的笑柄,蜉蚍撼树的名声自然也就成了他的真实写照。
但不管如何,得到了秦晋的宽赦也是崔冀不幸中的万幸,只要能有活命的机会,将来就不排除东山再起的可能。也正因为此,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打消了一心求死的念头。
崔冀被军士解除了身上的枷锁,然后又架了出去。杨行本却对秦晋接二连三的突然改变主意而大惑不解。
“崔冀此人狼子野心,大夫若放过他,只恐后患无穷!”
秦晋当然看得出来,崔冀绝非房琯等类人,就是那种俗称脑后有反骨的人,绝对不可以重用。但是,他之所以改变主意,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崔冀是清河崔氏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咱们能不能以此为契机,改变和他们的恶劣关系呢?”
清河崔氏一连有几个旁支的子弟先后折在秦晋的手里,鉴于这个时代门阀宗族势力依旧十分强大,自然是少一个敌人便少了一分困难。
“现在尽人皆知崔冀是谋刺大夫的主使,难道大夫还要公然乱法吗?”
杨行本绝非是一个只知道惟命是从的人,他在秦晋身边时与其意见一致的时候并不多,却都是出于对秦晋的忠心,这也是秦晋重用他的原因之一。
“崔冀的事由你亲自主持,就不要经陈千里之手了!”
秦晋并没有回答杨行本的问题,而是将所有问题一股脑的都交给了他。杨行本心领神会,又一摊手:
“末将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交代完崔冀的处置事宜,秦晋的神经并没有因此而有半分放松,他又缓缓走到了被挂在东面墙壁上的巨幅地图前。
“天下形势究竟会继续乱下去,还是重新恢复太平?”
他这句话看似自言自语,又像在对着空气发问。杨行本则道:
“以末将看,天下局势还是不够乱。”
秦晋扭头看了他一眼,所谓还不够乱,要看如何理解,一则依照局势的发展会不可避免的败坏下去,二则是一种主观意愿。而杨行本的话中之意究竟趋向于哪一种,他以为更多的是后者。
“像向天宝年间的太平景象怕是遥遥无期,可咱们也绝不能成为至乱之源,否则就是逆势而行,迟早必败!”
两个人的话都说的模糊,但却等于指明了神武军未来数年的走向。
“朝廷,朝廷,他们无论做出何等丧心病狂之事,难道都是理由应当的吗?”
杨行本陡而发作,终于将情绪宣泄出来,说到底,秦晋既要维护朝廷的体面,又得保住神武军的利益,在这两者之间寻求平衡,其难度不亚于在悬崖边行走,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然,这也只是一通发泄而已,杨行本不傻,安禄山造反不过才数年时间,李唐百年所积累的威望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耗光的。如果他们和朝廷对着干,恐怕将会有更多人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这就是极不明智的。然而,秦晋不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杨行本当然也不会蠢到伸一手指头将其戳破。
……
胡锡乾泪眼连连,此时的他连肠子都悔清了,耳听得两个幼子几近于断气的抽噎声,他竟无能为力,妻妾们哭声更是让他心如刀割。以往每每读到豪侠为了忠义毁家破财那是何等英雄豪气,可这些遭遇都轮到自家身上时,却才发现每一种劫难都是难以承受的。
当然,胡锡乾原本不必死的,但他偏偏猪油蒙了心一样去选那百夫长的芝麻绿豆小官。现在倒好,当了这个百夫长却将自己的命葬送了。
越想越是悲凉,胡锡乾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但他的痛苦却只换来了声声斥骂。
“哭,哭甚哭?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来世投胎为人时,只望你本本分分,莫再做这不切实际的虚妄之事!”
然则,胡锡乾又怎么能听得进去这近似于劝说的斥骂呢,仍旧哭的泪人一般。
“再哭,再哭连你妻儿老小都一并抓了去!”
这一声恫吓果然起到了应有的效果,胡锡乾硬生生的将哭声又别回了肚子里,只是脸上却涨的像个吹满了气的猪尿泡。
那军将见状哈哈大笑,点指着胡锡乾前仰后合。
“早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