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是摆了摆手,道:“这可不成,我是来消遣的,再说我大哥眼睛利得很,被他看出你找我做枪手,我们两个都得遭殃。”
段昔哼了哼,坐回位子上,继续抄写,道:“所以你是特地过来消遣我就没错了。”
“别说那么直接嘛!”宁如是故作娇羞,见段昔不理他,便东瞅瞅西瞧瞧,自己找乐子了,忽然看到有一卷宣纸被压在了最底下,一时好奇就翻了出来。
段昔见了,连忙伸手要抢,却被宁如是率先摊开一看。
“这,这不是大哥的字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咦,竟连印都没盖,是大哥随手写来要烧掉的吧?”
段昔脸一红,道:“那又如何,你快还我。”
宁如是看向段昔,一脸惊奇:“段昔,你这皮厚肉糙的家伙居然脸红了!”
“你才皮厚肉糙了!”段昔没好气道,趁他不留神,一把夺回宣纸,收了起来。
宁如是意味深长的笑了,道:“没想到你是真喜欢我大哥。”
“……你别乱说。”
“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喂……我的意思是你别随便想些有的没的!”
“不用害羞呀,我们还用客气么!”
段昔被气得够呛,少年心思被戳破,这下连书都抄不下去了。
宁如是也不逗他了,道:“看上我大哥,那简直就是去爬雪山呢。”
“什么意思?”
“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雪崩砸死。”
“……”段昔半天才说,“其实我轻功不错。”
宁如是好心提醒:“漠北的雪山还没人上去过,当年的一剑轻大侠轻功了得,还不是没到半山腰就被迫下山了。我大哥就好比那漠北的雪山,你大概在山脚下就会被埋掉了。”
段昔听罢默默的抽出一张空白纸,在上面涂了几笔。
“你在写什么?”宁如是凑近去看,上面有个小人,旁边鬼画符一样涂着‘小混蛋宁如是’……
结果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你一招横扫千军,我一记万夫莫敌,真气一时没收好,屋顶“吱呀”了几声,轰然坠地。
两人迅速跳开,望着一地狼藉,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他们倒是分外默契,一致认为该逃离现场。
只可惜双雪堂的护卫不是吃素的,不等他们反应就已经围了上来。
宁如谦站在不远处,神色淡然,吩咐了笛管家几句后,便道:“如是,还不回去?”
难得大哥没罚他,宁如是连忙应了:“这就走!”一闪身,人影都不见,
宁如谦扫了眼段昔,缓缓道:“过来。”
段昔心里一颤,转眼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不愧是被宁如是称为“皮厚肉糙”的家伙,他拉住宁如谦的袖子,撒娇道:“师父,你看屋子都倒了,我今晚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身后的笛管家一口气差点上不来,都闯祸了还这般撒娇,真是不知死活。
宁如谦低头看了段昔一眼,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段昔决定如果宁如谦不答应,他就抱上去耍赖一通,哪怕再不成,事后也能回味一番。
“笛管家,收拾客房。”宁如谦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冷无波。
段昔立即扑了上去,谁知宁如谦早已走开几步,段昔跌了个狗□,他抬起头哀怨的望着宁如谦,他怎么觉得师父是故意的?!
宁如谦低下身将他拎起,眉目舒展开来,道:“下不为例。”
笛管家无可奈何的看着冲他做鬼脸的段昔,真是白让人担心了。
“我记得青风道长喊你是泥猴儿。”
途中宁如谦忽然这么说。
段昔感到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这么说,便应道:“是啊。”因为他从小就淘气,每次都滚得满身是泥,经常把照看他的青风道长气得七窍生烟。
宁如谦犹自说道:“果然没说错。”
段昔无言以对,沐浴的时候狠狠把皮肤都搓红了才罢休。
并非第一次与师父同寝,段昔露出半边脸,睁大眼盯着长塌上仍在翻阅书卷的宁如谦,片刻后,宁如谦将书卷放置一边,起身走了过来。
宁如谦隔空熄灭了油灯,段昔只瞧见黑暗中朦胧的身影,温暖的体温贴近身侧,宁如谦探手抚了抚他的额发,清冷声音如水漫过:“睡吧。”
每到这个时候,段昔就觉得白天时候冷如冰霜的宁如谦只是众人的错觉,他的师父明明如此温柔。
然而过了几日,宁如谦就公布了一件让众人再次哗然的事情——收盛禾为徒。
段昔站在一侧,明显愣住了,所有人都说段昔会是宁如谦唯一的徒弟,但宁如谦金口已开,他段昔多了个师弟。
“盛禾年纪虽小,却沉静温和,也难怪宁堂主喜爱,段昔公子生性跳脱,虽有天赋,却到底不是宁堂主乐见的。”明月城里的人倒是丝毫不觉意外,窃窃谈道。
“依我看哪,盛禾的可塑性要更强些。”
“这话我也同意。”
此时正是梅雨季节,空气中氤氲着经久不散的水汽,段昔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落寞的味道,师父就如同凌霜傲雪的苍松冬梅,屹立在他不可触碰的高处,偶尔用俯视的姿态缓缓掠过他一眼,而他却偏偏甘之如饴,哪怕发现这原来并非他一人的殊荣。
段昔伸手揉着小脸通红的盛禾,笑眯眯的喊道:“小师弟。”
盛禾仰起脸,笑得很开心:“段师兄。”
啊,真难受。段昔心想,脸上笑意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