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手掌按压着疼痛的胸口,一下一下,固执地传递着年轻的生命。
陈辞听得见,人世间嘈杂的感叹,为什么明明不关他们的事,却要看自己这种悲惨和狼狈。想要挣扎,可是一动也不能动,连睁开眼睛都那么难。
陈别松开口的时候,陈辞咳出了水。水溅在陈别的脸上,混淆了眼泪。
救护车很快就赶来了,张铁男陪陈别一起把陈辞送到附近的医院。一路上,陈辞没有恢复意识,在陈别的怀里,不停地发抖,面色苍白如海里的泡沫。
陈别紧紧抱着陈辞,可是陈辞的身体始终那么凉,嘴唇贴着的额头,却是烫得惊人。
张铁男哽咽着说:“放心……一定不会有事……”
医院里,医生也说没事,因为急救措施做的好,肺部没有积水,脑部也没有缺氧。
陈别恼火地揪住年轻医生的领口,怒吼着质问为什么陈辞高烧不退。张铁男用力拉也拉不开,一旁的护士们吓坏了。
年轻医生吃力地解释病人身体太虚弱,这种季节掉进海里当然会感冒发烧。陈别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目光里一半愤怒变成了一半悲伤,力气减下来,医生也得以趁机挣脱,甩了个不可理喻的表情愤然离开病房。
陈别握着陈辞的手,可那手指太纤细,那手掌太单薄,陈别怕握紧了,会生生折断。脸上的泪水,没着将将蒸干的海水,不断淌下来,淌进嘴角,咸咸的,苦涩的。
走廊里,后赶来的赵明天向张铁男询问着陈辞怎么样了,同样的惶恐不安的表情,并不做作。可是张铁男就是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一旁的王天立,像傻掉了一样,只会喃喃着:“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自己栽进海里的……”
深夜的时候张铁男给陈别送来盒饭,陈别只是看着陈辞昏迷沉睡的脸,疲倦的说着,我怎么吃得下……张铁男叹了气,把饭盒扔进走廊的垃圾桶,他自己也是,什么也吃不下。
陈辞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黄昏。夕阳映在他原本苍白的脸上,分外惨淡。
陈别没合眼地守了他一天一夜,也是憔悴许多,可见陈辞醒了,灰白的脸上增添了明亮的光彩,眼睛也湿润了,从来没有过的喜悦和庆幸的感觉,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甚至连怎样笑,都不会了。
直道陈辞的目光,从天花板转移到他身上,四目相对的时候,陈别被凝视的感觉并不明显,可是他从陈辞的瞳孔里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如此,便那么满足了。无与伦比的满足了。
他小心地伏在陈辞的颈窝间,喃喃地,“太好了……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陈辞感觉到颈间温热的湿润,陈别哭了么,为什么要哭……
张铁男温言软语地请来了昨日那个年轻的医生,医生端着一张大肚不计前嫌的脸,草草地检查了下,陈别僵硬地立在床边,生怕医生说出什么问题来。
医生说:“没什么事,早说了没什么事,这么年轻,也不至于掉海里就淹死了。”他转头看向陈辞,“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陈辞沉默了片刻,微微地摇头。陈别长舒了一口气,张铁男赶忙笑着向医生道谢,年轻的医生松了松领带,严肃着走出病房。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王天立和赵明天也知道没什么事了,心里一块石头算有个着落。却在下一瞬间抬头对上陈别的目光,冰冷覆盖着愤怒的目光。
王天立急道:“不是我——”立即被张铁男打断了。张铁男揽过他的肩膀,“出去说出去说,别扰了陈辞休息。”说着随手关上了病房的门,身后赵明天也亦步亦趋的跟来。
病房里,陈别叫了外卖,放在病床上支起来的小桌子上。陈辞挣扎着要坐起身来,陈别立即伸手扶他,温热的手掌,已不似在海里救他时那般冰凉,隔着一层薄薄的病服,便能感到温暖,亦温柔。
待陈辞坐稳,陈别小心的揭开稀粥的盖子,有白气缓缓升腾,隐约衬着陈辞苍白的脸,些微的疑惑。陈别舀了浅浅的一勺粥,另一只手小心拖着怕滴落到陈辞的身上,平稳着移到陈辞的嘴边。
陈辞因这从未有过的温柔而不解,不见了平日的淡然,茫然得无措,“我自己来就……”声音虚弱,却仍然固执地抬手。
陈别握住了那只手,并不用力,可是陈辞的手指还是轻微的卷曲似是躲避,陈别不放弃地将它握在掌心里,另一只手端着的勺子安静停留在陈辞的嘴边,不是逼迫,是甘心的等待。
陈辞不再坚持,顺从的吞尽陈别端到嘴边的稀粥。有些烫,到了胃里,隐隐的疼。
陈辞荏弱,醒过来之后烧也没有退去,只是高烧变成了低烧,神志尚存,却额外的痛苦难忍。夜里他睡不着,陈别一直守在床边陪着他,灰暗的病房里,二人各自的心思没有交集,只剩下沉默。
第二天再朦胧醒来,陈辞虚弱的说,“还是回家住吧,好么……”
“没关系,在这里也没关系,要不转到别的医院也行……”陈别知道,陈辞在在意什么。
“不是……我想回家……”
陈别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张铁男在病房里陪着陈辞。他从王天立带有辩解的叙述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起初不信,不过赵明天说,确实不是把他推到海里的,虽然也有可能只是意外。
病床上的陈辞和平时一样安静,只是这样的安静让他觉得不似在发呆,却是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