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心里头的怨和恨,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在他这里她根本就不屑用阴招儿,一如她搅黄了霍氏的计划,塞给萧澜个“小傻子”;还有故意送的两个丫头和大婚那晚的红烛,都是摆明了戳你的眼。暗里成事不是宸妃行事的风格,也达不到她真正的目的。
他把帐子勾起来,扑扑手,心中有了数。
早上还如寻常一般,只饭后萧澜叫桃叶和桃花两个小丫头摘了帐子,说有浮尘,夫人昨夜里总咳嗽。
延湄在身后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两个去洗”,萧澜道:“莫叫旁人沾手。”
“是”,两个丫头对于侯爷的信任感到无比荣幸,又晓得这物件是御赐的,金贵,因万分小心,抱着帐子出门时,活像请了尊佛。
可没多大会儿桃叶就一脸领罚的模样过来禀道:“侯爷,帐子叫允大娘拿去洗了,她说怕奴婢们笨手笨脚给搓坏了。”
“嗯”,萧澜问:“之前也是允大娘亲自洗?”
“是呀”,桃叶说:“允大娘打宫里头来,伺候精致的东西时有套自个儿的法子,不叫奴婢们插手。”
——是皇后无疑。
萧澜又一本正经地吩咐两个丫头:“帐子叫允大娘去洗也就罢了,你二人将洗过帐子的水取一杯来,不可惊动了旁人。”
“哎”,桃叶意识到自己“肩负重任”,决不能辜负主子,答应的一脸郑重。
延湄手里拿着个木车,拆拆装装,默默听完这一番,抬起头说:“帐子坏了,允大娘也不能要。”
萧澜一怔,他知道延湄说的“坏了”即是“有问题”的意思,听自己问了几句话,她竟然是明白的!
萧澜转过身来,问她:“允大娘不好?”
“不好”,延湄直接答道,想了想不知怎么去说那种感觉,便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不好。”
“那谁好?”
延湄仰起头,说:“耿娘子。”
记住了?因是耿娘子将她背出来的?萧澜挑起一边眉毛,要笑不笑地又问:“我不好么?”
这回延湄明显犹豫了片刻,最后摇摇头,垂着眼睛嘟囔,“不好。”
“没良心”,萧澜笑了一下,伸手去拿她放在塌边的木车,挺精巧的样子,他之前也见过延湄摆弄,每次还不一样,估摸是家里的两个哥哥给她做的,“大哥还是二哥送你的?”他拿起来端详了一下,觉得挺眼熟。
延湄不乐意地把木车又拿回去,皱眉道:“我的。”
外间桃叶已揣了宝似的回来复命,禀道:“侯爷,夫人,婢子把水取来了。”正好外院来报说闵大夫到了,萧澜让桃叶去请进来,今儿闵蘅没来,只有闵馨自己。
“姑娘来的正好”,萧澜道:“请先瞧瞧这水。”
若单论医术,闵馨真真只能算是中游,但若说对各种香的精熟,闵馨自认没人能及得上她,因只是端起来远、近各闻了一次,用食指在水里搅一圈儿,指尖略微发涩,她点头道:“是了,这水里便有袛精香,还有都梁香和艾香,可以驱虫辟邪,只不过都梁香在晾晒时应欠了一点儿,辛味稍重。”
“姑娘果然厉害”,萧澜让桃叶将杯子收了,闵馨啧了一声,来前闵蘅叮嘱过她,除却诊病,其他一律不准多言,闵馨忍了一茬儿,到底还是多嘴提醒道:“侯爷,这袛精香有百濯之称,若焚起来也还罢了,但要将锦帛等物在其化开的水中浸泡,那之后即便浣洗上百次,其香尤存。”
闵馨心眼儿活,眼睛也賊,昨日来时延湄在帐里躺着,她当时便已闻出了那暗红金帐上的都梁香和艾香,今儿一来那帐子没了,萧澜又端了水叫她瞧,她自猜的明白事情是出在哪里。
萧澜点点头,帐子自然不能再挂了,就连他与延湄夏季穿过的衣衫也得换掉。
“我今日先来给侯爷和夫人说一声,药都配的差不离了,最好的法子还是泡药浴,只是前几日得施针,夫人若不嫌弃,我来也成,但冲着侯爷这份诊金”,闵馨一笑,“实话说,我哥哥更好些。”
她是来提前告知,因有几处穴位在肩背上,延湄到底是侯夫人,多半更要避讳,闵馨施针也能成,可毕竟手上的火候比闵蘅还是差一些。
萧澜看看延湄,还真拿不准她。
“这个不忙”,闵馨体贴道:“明日我与哥哥都来。”说完看看延湄,觉得她挺可怜,男子不圆房不外乎两个因由:不行或不乐意。
赶上头一个,这小夫人嫁进来过的就是守活寡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而要是另一个,那更糟,娶了正室还不圆房,必定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儿,这位夫人在府里不定怎么受冷遇呢。
唉,闵馨暗暗叹口气,端了脸道:“侯爷,夫人这阵子万万动不得气,昨日诊脉时已有郁结之症,您还需多在身边说说话,纾解了才好。”
萧澜淡淡嗯了声,闵馨对着延湄笑笑,心说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待她走了,萧澜先让桃叶把耿娘子叫来,吩咐她:“你带两个人,将允大娘关到外院柴房去,好好看着。”
耿娘子也不问缘由,只道:“侯爷,直接关?”
“直接关。”萧澜说,“先饿上几天,谁也不准与她说话。”
眼下又不是在金陵,不需顾忌甚么。原本由着允大娘在后宅就是因尚未弄清皇后的用意,要留她做藤,现既顺藤摸到了瓜,她自然没用了。
只是允大娘人虽在侯府,但一应的身契等都还在皇后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