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裔大概也看出这地方实在不是人住的,只好收起自己对贫民生活的好奇心,乖乖地拖着一箱子大大小小的趴趴熊,丢下钥匙,先行返家,留端竹一个人在这间牢房也不如的屋子里,拿一张从门外捡来的b5传单当尺,一点一点丈量出窗门床椅的尺寸,预备日后之用。
傍晚时分,端竹力大无穷地拎着两只装满衣物的皮箱回到家里,正赶上郝君裔当中表演吹牛。观众自然是她那双逆来顺受的弟妹,内容则不外乎是端竹那莫须有的能耐。
郝君袭穿着一身laclover的睡裙,肩披一件粉白色的her小皮草,虽是全然依赖地把头枕在姐姐腿上,可从着装上看来,她与她那满身爬满趴趴熊的姐姐显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郝君承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依旧西装革履器宇轩昂,他站在茶几边负手含笑,与沙发上的那对几乎已经慵懒成了两瘫烂泥的姐妹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打赌,华端竹同学能一分钱不花就把那屋子给修出来。”郝君裔半躺在沙发上,左臂架着沙发扶把,有气无力地哼哼。她偷一眼看向门边,见到端竹,也只是笑笑,笑完继续吹牛道:“不信你们问她。”老二和老三没有老大那般出彩的特务本领,这会儿经她提醒才发现端竹回来了,一时就都把视线向端竹投去,同时投去的还有质疑。
老二首当其冲悬起赏金,说要是端竹能在零预算的制约下将那四堵烂墙弄成个能住人的屋子,他回头就把自己那辆宝马单车送给端竹。老三知道老二八百年不运动,单车买了也不骑,送给端竹全当是废品利用,于是当即吐了老二的槽,并将悬赏提高到资产层面,要送端竹一间在b城市内小有名气的蛋糕房。老二对老三的吐槽很有意见,张嘴就拆了这位糖尿病人的台,“说我送端竹垃圾,您又何尝不是借端竹之手拔自己那眼中钉肉中刺?哼,开蛋糕店的吃不了蛋糕,这可真是太可怜了,我都要替你掬一把辛酸泪。”
端竹惯于安静,心内一年四季都是死水样的平静。如今一回b城,她的世界便像被安进一个发了疯的大喇叭,呱噪得来又不能置身事外,死水被声波激出黑潮滚滚,烦得她只能苦笑以对——其实苦笑之外她也用不着做别的,那姊弟三个拿她打赌是从来不会征求她意见的,但这并不关乎歧视,因为大家一概的没有地位。当年他们拉她去赌郝君裔跟大q能维持多久时,也没有征询过郝君裔意见。
“诶,我有个想法,让端竹给咱家当老四吧!这样她今后就不用烦恼怎么叫我了!叫舅舅她喊着别扭,我听着也别扭嘛。”郝君承谑完妹妹又开始打端竹的主意,比他小的都没在意自己被叫老,他却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恢复青春了,“我年方十八,怎么能当舅舅呢?谁见过这么年轻的舅舅啊?还是叫哥哥的好,叫哥哥我永远不老!”他总想抓住青春的尾巴,可惜青春是只壁虎。
郝君袭就此发出一声冷哼,两臂环住郝君裔的膝盖,十分流利地冲天花板翻了一串儿白眼,“您是永远的青葱,永远的雨季,永远的十八,您即拥有青春与美貌,又拥有合法的□□权利,明年你该管端竹叫姐姐了,干脆现在就自认老四不好?”
可谁来当老四,自然不能由他们说了算,端竹将两个箱子交给佣人,蹑手蹑脚地捧着个小黑坛子摸上楼去,房门一关,她果真琢磨起“零预算装修”这回事儿来——首先应该做个窗。冻不冻死另当别论,关键她不想让人看见郝君裔躺在床上猪一样呼呼大睡的样子。
隔天端竹起了个“大早”,未到四点便开着那辆尚且崭新的xc90去往市内寻找装修素材。她沿环城快速路兜了一圈,终于在市东发现一个新鲜热辣的半成品废墟。
端竹将车泊到路对面,就着微弱天光查看究竟。废墟规模不大,小山一样堆起的残砖断瓦旁,颤颤巍巍地立着两栋拆到一半的矮楼。通往上层的楼梯露在外面,台阶大半被拆,许多地方连水泥踏步都没有,断面处的钢筋宛如瘌痢头上的卷发,稀松扭曲地从水泥墩子里探出,一阵北风吹来,物影袅袅而动,巨大的水泥疙瘩林立各处,整个一《七月十四》的拍摄现场。三四辆工程车守着残楼停成一线,司机都在棚屋里睡觉。估计只要她晚来一天,乃至晚来几个小时,这片废墟就是成品了,那她要寻找的素材也就彻底没戏了。
“螺丝刀,玻璃刀,钢锯,凿子...”看到一半她一边清点工具箱里的东西,一边大皱其眉,“手电筒哪儿去了?”天色太暗,每只窗户都是黑洞洞的,她需要借助那只军用防爆手电筒来寻找哪扇窗上留还有玻璃。稀稀疏疏在车里找了半天,她终于放弃寻找,转而去到车后,翻出车载维修套件里的劣质手电,打开,扫射。可这栋楼里装的大多是铝合金窗户,不知早在何时铝合金框子已被收废品的洗劫一空,蓝莹莹的玻璃渣子零星洒在窗檐上——这令端竹痛心疾首,欲哭无泪。“偷框子就偷框子,砸玻璃做什么,你不要我还要啊,坏人...一点儿也不懂为别人着想...”
说归说,做归做,即便希望渺茫,端竹也没有坐以待毙,她开始绕着残楼转悠,不肯放过蛛丝马迹,仔细地寻找着某块保存完好的玻璃。
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一方闪着亮光的黑洞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诚惶诚恐地向前逼近,心中却像揣着一窝鸡崽儿似地雀跃。经过无数次的确定,她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