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安城外的杀戮是消弭了,可是长安城内的硝烟却从此刻开始了。
黄衫客略一点头,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了云晚箫,“云将军,若不嫌弃,可愿喝一口?”
云晚箫舒眉轻笑,伸出手去,便要去接那酒壶,不料那酒壶竟似重有百斤,她才握住壶口,便沉沉地往下坠去。
“咣!”
意料中的粉碎声猝然响起,酒汁散了一地,酒香扑鼻而来,却只能细嗅,不可再尝。
霍小玉下意识地握住云晚箫的双手,仔细瞧看她的掌心手背,除了那结痂的牙痕外,并没有什么大伤,不禁惑然与云晚箫对视了一眼,“晚晚,你怎么了?”
一个酒壶,岂会握不住?
云晚箫也惊诧得很,疑惑的目光对上了黄衫客的眼,“先生,这酒壶究竟怎么回事?”
黄衫客从地上拾起一片碎片,在掌心处掂量几下,笑道:“云将军以为这壶酒很轻,自然不会用全力去握,所以这壶酒便有了粉身碎骨的下场。”
云晚箫似懂非懂,怔怔地看着黄衫客,“还请先生明示。”
黄衫客侧头瞧着霍小玉,“霍姑娘,你可看明白了?”
霍小玉摇头道:“这酒壶并不大,怎会沉到晚晚都握不住?”
黄衫客抬起手来,拍了拍云晚箫的肩头,“云将军这里看似不足半尺之地,不也担了千斤重担么?只是,”黄衫客眸中的忧色浓烈了起来,“将军当真可以扛得住?”
云晚箫心头一紧,定定看着黄衫客,“先生的意思是,局势会有变?”
黄衫客摇头道:“天道无常,现下已不是当初的样子,连我也堪不破了。”说着,黄衫客的目光落在了霍小玉身上,“霍姑娘,王侯千金与风尘清官人,你会愿意做谁呢?”
云晚箫惊愕地看了看霍小玉,又看了看黄衫客,“先生此话是什么意思?”
“我……”霍小玉迟疑地低头深思,王侯千金,本就是她的命,可惜,老天太早拿走了本该属于她的荣耀。
她若不是风尘清官人霍小玉,而是王侯千金霍小玉,只怕她不会遇到李益,不会情绝身死,或许已是哪家世家子弟的正妻,在深宅大院中享受一世繁华。
更或许……她根本不会认识云晚箫,也不会如此刻这般,情愿做一世陈阿娇……
黄衫客没有等霍小玉回答,只是轻叹一声,拍了拍衣上轻尘,自言自语道:“权势越大,就越容易成为这地上酒汁,旁人闻起来香,实际上早已是满身尘垢,再难入口。”
云晚箫听得心惊,“先生,可否……”
黄衫客负手而立,打断了云晚箫的话,“取舍之间,是悲是喜,可再无重来的机会,慎之,慎之啊。”说完,黄衫客抬起手来,再瞧了瞧天上星辰,“云将军,霍姑娘,什么是你们心里最重要的呢?”
云晚箫低头思忖,从云老将军让她以云家子的身份长大开始,她便是一个谎言,一个一旦谎言被戳破就面临欺君之罪的谎言,她担心自己真实的身份累及整个云家,担心自己成不了爹爹心里一直想要她做的护国将军。潼关之战,尉迟林战死,第一次让她明白了,失去的滋味。而如今,遇到了霍小玉,她懂珍惜二字,却忽然发现,在乎的人,在乎的事,竟如此之多,多到连她也分不清楚,哪一个、或是哪一件才是最重要的?
霍小玉怔怔地看着黄衫客,即便是已是死过一次之人,此时此刻才恍然发现,原来她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
当初以为听母亲话,找到了才学出众的李益,便是找到了一生的依靠,于是倾尽一切去痴缠,到头来,只有一个被人抛弃的下场——现在想来,那时候最重要的,应当是一个依靠。而如今呢?霍小玉侧脸悄悄看着云晚箫,这一次,她没有听母亲的劝,也没有顾忌世俗,心甘情愿地将心给了她——最重要的究竟是依靠她安然一世,还是仅仅是、她?
迷惑的目光在云晚箫与霍小玉眸底同时出现,等她们两人想要从黄衫客这里找到答案时,这才发现黄衫客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离开了?
他总是如此来去匆匆,看透一切,不似世间人。
可是此时的云晚箫与霍小玉并不想去深究他究竟是什么人,如今萦绕心头的迷惑,已足以让她们觉得隐隐心悸,总觉得不远的将来,或许会发生一些事,改变此时的一切。
云晚箫只觉得冰凉的掌心贴上了一个同样冰凉的掌心,愕然对上了霍小玉的眸子,“阿玉?”
霍小玉莞尔道:“晚晚,我们都不去想了,可好?”
当真可以么?
云晚箫试图去忘记方才的一切,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碎片,暗暗自问:“先生以酒为喻,莫非是在告诉我,将来我会如这酒壶一般粉身碎骨么?”
“晚晚?”霍小玉的呼唤让失神的云晚箫回过神来,只见她浅浅一笑,握住了云晚箫的另外一只手,“我们该回家了。”
“好。”云晚箫握紧了霍小玉的手,掌心处终于有了些暖意。
月光微寒,清风微凉。
云晚箫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只是茫茫然望着前路,不时地抬头看一看湛黑的天幕,心道:“我若是扛不住这一切,这倾塌的天幕会要了太多人的命……”忧心忡忡地悄然看了看霍小玉,心道,“阿玉,我会害了你么?”
霍小玉怎会感觉不到云晚箫的目光,只是她不敢对上此刻云晚箫的眸子,她的心,也平静不下来。
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