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欺人罢了。”
“是,奴婢多嘴了。”内侍看着榻上的人轻笑。
榻上的动静渐大,沈代禾伸手轻按着榻上的锦褥笑道:“陛下放心,太子殿下毕竟还小,太后娘娘又是迟暮之年必定不能太过操劳,你我夫妻一场,所以陛下这江山臣妾定是用心护着安稳。”
她细细的说着,榻上的人加重了喘气,他的喉里呼噜几声,歪斜的嘴啊的两声猛然睁开眼,他混沌的瞳仁艰难的转着,他的身子依旧动不了。
沈代禾淡淡的着看着他,嘴角多了一抹讥诮:“太后娘娘也觉得臣妾这朝政处理得甚是妥当,都是托了陛下的福,所以臣妾觉得陛下您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的声音轻浅,却似万箭穿身,榻上那人太阳穴上青筋突张,他双目瞪着她,而后无力的闭着眼,眼泪自眼角滚了下来。
榻上的人安静下来,沈代禾抱着暖炉垂首痴坐了很久,终于她摆了摆手,宫女依次退了出去。
倾刻后,身后的内侍走近龙榻,将锦被盖过那人的头顶微微用力一压,呜呜的声响,龙榻上的人似在拼命挣扎,半响便再没动静。
“宣太医吧。”沈代禾淡道,“戏总是要做全套的。”
内侍笑应下:“是,娘娘,奴婢一定做得周全。”
沈代禾由内侍扶起慢慢的踱步到殿门口,她驻足转身往里头看了一眼,似在永别。
暖阁里,纱帘轻曳,寂静生悲凉。
沈代禾迈步走出殿内,殿外的宫女给她系上了厚厚的斗篷,她驻立在丹樨上,视线落在了阴沉的天际里,寒风凛凛卷起尘堆。
“要变天了。”她的声音,从容自若。
大康王朝,元武十八年十二月十日,皇帝驾崩,行大葬礼。
王公男摘冠缨截发、命妇去妆饰剪发,既大敛;而后奉梓宫乾清宫,诣几筵焚香,跪奠酒三,起立举哀,王公百官咸缟素,朝夕哭临三日。
丧制以日易月,中外皆以二十七日释服,百日内禁音乐嫁娶,京城自大丧日始,寺、观各声钟三万杵。
元武十八年十二月二十日,四岁皇太子继大统,改年号:景德,尊先帝世宗遗命,尊生母德瑞皇后为孝康皇太后。
朝堂更迭,风起云涌,景德幼兮,沈太后专权,宦官外戚倾轧,沈家在这场无声的战场中羽翼越是丰满,宗室一时间消弭,隐匿无声。
第2章 求娶
景德元年,暖春的三月,却是春寒料峭,嫩绿的枝叶早缀满了梢头,百花初绽时,满庭一片旖旎粉色。
院内的堂屋,一个三十三四年纪的妇人,正坐在一张阔气的八仙桌右边的太师椅上,她身后的墙上挂着两副墨画,画下的大紫檀雕螭案上摆了香薰炉,烟雾缭绕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八仙桌下首摆了两溜六张楠木太师椅,两个穿着绿色比甲的丫鬟低头的候在一边,屋内一片祥和宁静。
妇人的妆容精致,穿着浅蓝芍药刺绣镶领月白色底绣兰花对襟褙子,同色马面裙,挽着如意鬓,手里捧着茶蛊垂首沉思。
想到三日前芳庭院里床上躺着没有进气只有出气的那人,她的嘴角上扬微微勾出一丝弧度,她轻轻将手里的茶蛊搁放在桌子上,抬眸不时的望着门口,面上多了一缕焦虑。
妇人焦急站了起来,她顺着胸口在屋内来回踱步,她担心自己辛辛苦苦的安排会有变故,一个月前她就听说了延恩伯府要给已故的小公子寻个姻缘,好一点人家的孩子死了不想折腾,差点的人家他们又看不上,所以伯府这事也一直没有着落。
自当知道那孩子已断气时,她便通过自己的渠道将死讯透给延恩伯府,她的条件就是希望瑶姐儿能嫁入伯府四房。
瑶姐儿已经过了议亲的年龄,奈何上门求亲的都不如自己的意,这次如果能嫁入延恩伯府那也倒如愿了,好在伯府夫人也是个干脆剔透的人,一拍掌就答应了她的条件,隔日就安排了太医亲自上门诊断确认那人的死讯,最终两家通过王夫人促成了这段冥姻,今天便是交换庚帖的日子。
王夫人是盛京的私媒,经她手的姻缘十有八.九称心如意,可现在她的心总是突突的跳。
“橘红,你去看看,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她指着门口对一边的丫鬟道。
那丫鬟施礼便匆匆退了出去,不多时就跑了回来禀报,“夫人,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听了这话,妇人一直皱着的眉头慢慢平松了下来,她的眉梢微微上扬,有藏匿不住的喜悦。
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此时正急匆匆的往春晖院方向而去,她后面跟着一个身着银灰底暗花对襟褙子的妇人,两人步伐轻快,不多时便一前一后踏进了春晖院。
二人穿过西边的抄手游廊,领路的丫鬟抬头看到跪在院子里的人,她不禁蹙眉,眼里透着一丝不屑。
跟在她后面的妇人“咦”的一声止住了脚。
“是犯了事的小丫鬟,脏了夫人的眼,奴婢表示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