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若安蹲在屋檐下煎药,梅娘和黄荣俱在不远处的堂屋中交谈。
这些天,在他们毫不避讳自己的谈话中,她大概理清了那晚发生的事情——那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在府邸中有内应,是从偏门大摇大摆走进来的,所以并没有惊动守卫,直到地牢起火才惊觉有人入侵。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们杀死了一个府中丫鬟冒充鱼若安,而那个被九方夜瞭割断脚筋的蒙面人由于不便逃走,竟被同伴用箭射死,没留下活口。
“看他们的做派战力,显然不是一般宵小,何况普通的蟊贼谁敢选在良伯候府动手啊。”黄荣俱烦躁的揉搓着自己的胡子,皱起眉头:“要说他们是冲着鱼姑娘来的,却又仅仅是声东击西,没有真的劫狱,要说他们是冲着上将军来的,杀个丫鬟冒充鱼姑娘又是为何?真叫人犯糊涂!”
“我思量着,事情没那么简单。”梅娘坐在堂上,手里拿着针线,却根本无心女红:“假冒鱼姑娘令侯爷涉险,恐怕是因为他们早有耳闻,知道姑娘在爷心目中非同一般,而鱼姑娘对他们而言也并不是可以随意使用的棋子,所以才会杀个丫鬟冒充…这一系列的事件,似乎只能如此解释。”
“但又是什么人,既想要侯爷的命,又想要保全鱼姑娘呢?…”
听到这里,鱼若安的心脏突然跳快了几拍,正往碗里倾倒的药汤撒出来些,她连忙用手巾擦拭干净,连头也不敢抬,端起碗便往上房去了。
九方夜瞭的卧房极其宽敞,稍微区隔就足够平民一家几口居住,与他穷奢极侈的性格相符,房间里的摆设都是世间罕有的臻品——珍贵木料打造的精美家具、鎏金掐银丝的镂空香炉、陈列在古玩架上的琥珀玛瑙、白玉翡翠,随便一件就能令她终生吃喝无忧,鱼若安这两天不止一次动过偷件宝贝、迅速闪人的念头…
“醒了吗?该喝药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端着药碗往内室走去。
冬日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棱间的裱纸投射进来,柔和的照射着床榻,半卧在那的男人靠在床柱上,全身笼罩在柔光里,竟睡的很熟。
这两天见过几次他的睡颜,再次见到还是令若安暗暗惊叹。他是她见过性格最为暴烈的人,有最让人心惊胆寒的目光和冷若冰霜的笑容,但是当他睡着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那双总是因为愤怒竖起、或充满嘲讽高昂的剑眉,变得平缓柔和,眉心舒展;长而浓密的睫毛遮蔽闪着寒光的眼眸,让他变得温柔无害;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双略薄的双唇,它们总是极富攻击性,又总是展现出或残忍或嘲弄的冷笑,但是现在,却扬起近乎微笑的弧度,优美的线条行云流水,根本难以想象它们能够发出多么伤人的言语…
他全身放松,像个孩子般睡在阳光里,手边掉落着一封拆开的信笺,想必是在读信的时候感到困乏,才这样睡着了的。
鱼若安将药碗放在床头条案上,俯身收起信笺,无意中在字里行间看到了卞珑的名字,心头一震,也顾不上其他,打开信纸看了下去。原来这封信是九方家身居京城的门人所写,信中通报了最近皇宫中发生的变故——当今圣上确实病重,他原本便有心疾,随着年事愈高,病发越来越重,如今太子卞瑀和七殿下卞珑作为仅存的皇室正统,和从全国各地赶来的王公贵族们齐聚京城,一场萧墙之祸正在酝酿中…
“我本来就想跟你说起此事,既然你看到了,也省了我的麻烦。”
耳边突然传来说话声,鱼若安惊慌之下差点将手里的纸张掉在地上,她有些尴尬的收起信笺,转头看着醒过来的九方夜瞭。他黑色的眸子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漂亮的琥珀色,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却带着几分平时难见的慵懒:“既然如今你已身在乱局中,有些事情,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先喝药吧,凉了就喝不成了。”
鱼若安将药碗递上前去,刻意保持和他的距离,九方夜瞭却在接过来的时候顺势拉她一把,让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还记得我那块玉佩吗?刻着九曲麒麟纹,正面看跟卞珑一模一样的那块?”
正是因为这件东西,她在城外山坡上激怒了九方夜瞭,被关进地牢差点烧死,鱼若安当然记得,于是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
九方夜瞭喝了口汤药,苦得皱起眉头:“你应该听说过,这块玉佩是专门为了保佑皇室子弟而制,每个出身正统的皇子都会在满月后得到一块…换言之,如果被人知道我身上也有一块,就会被判大不敬的忤逆之罪,会被凌迟处死。”
这番话他说的云淡风轻,听在鱼若安耳朵里,却无疑似脚下炸个响雷,惊得她目瞪口呆——虽然她也曾质疑过家族传承的问题,却实在没有想到,一块小小的玉佩会引来如此祸端,那他又为何会将这种关乎性命的秘密告诉她呢?!见他一副没事人似的继续喝药,若安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会拥有这块玉佩呢?”
“是我母亲悬铃长公主的。”九方夜瞭干脆利落的回答道:“按理说麒麟玉佩只有皇子才配拥有,但是我母亲自幼喜好男装,十五岁以前经常做短装打扮,在先皇面前骑马射箭,高谈阔论,令先皇十分喜爱,恨不得她生成男子可以继承皇位,所以母亲出嫁之前,先皇秘密制作了这块麒麟玉佩,送给她权当了却遗憾,也想保佑她一生平安…但是母亲似乎将这块玉佩当做了某种承诺,我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