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儿,赵敏都没出现,周芷若算了下时刻,心里猜想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周芷若终是坐不住了,拿了剑打算先行告退。
与家丁说一声,以后有机会再赔罪罢,天黑前没回去的话估计要受罚了,况且她伤药还没买呢。
然而才站起来,便听得屏风后匆匆的脚步声,嫩绿罗裙的少女踏入周芷若眼中,似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裙摆带起的风,携了暗香袭来,这一室清朴顿时添了无尽旖旎。
唇角微扬,星眸中映出灯火明灭,赵敏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只是换上女装后,竟是与男装截然不同的风情。
英气不减,媚态更甚。
眉眼尚未全然脱去稚气,却已然可以窥见将来的蛊惑人心。
书中所谓的红颜祸水,大抵便是这个样子吧。
周芷若似是被震慑到了,不自觉垂首,再抬头时目光却落在赵敏眉上,眼中掠过几分清明。
原来是重新画了眉么。
之前均为剑眉斜插鬓角,是故添了不少英姿勃发的味道;如今柳眉如黛,女儿家的温婉精致表露无遗。
这姑娘心思之细腻,莫说同龄人,放眼那些跌打滚爬了几十年的老江湖,估计也寻不到几个足以匹敌的。
赵敏见她持剑而立,知她欲走,忙开口赔不是,说是重新梳洗打扮一不小心忘了时间。她身上香味已与之前不同,仔细看的话便能发觉发梢微湿,应是沐浴过。周芷若料想其所言非虚,只是时间余得不多,她纵是千般想重新坐下也只能抱手告辞。
赵敏却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按回座位,将桌上斟得满满的白瓷杯递给周芷若。
“这酒周姐姐一口都未喝,若这样走了,不是显得我招待不周了吗?这是绍兴女贞陈酒,已有十八年功力,周姐姐给我面子,尝一口如何?”
那酒醇馥幽郁,色泽清澄,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佳酿,周芷若却摇了摇头,“峨眉为佛门名地,遵清规戒律,不得饮酒,赵姑娘抱歉了。”
“佛门有杀、盗、淫、妄、酒五戒,周姐姐如此谨遵,岂不是断了姻缘?”赵敏手指轻点下巴,语调云淡风轻,话中却又几分意有所指。
周芷若脸一红,师父告诫过在外不可无故饮酒,她一向把师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这酒自然是不会喝的,可是直接拒绝又有些不好意思,便编了个这么理由,被赵敏这么一反问却像是被赶上了死路。
峨眉俗家弟子可婚配,这清规戒律自然是站不住脚,无论承认还是反对都无异于自打耳光,可这酒却是无论如何都喝不得。
“回去被师父闻到酒气,我怕是要被罚去后山思过了。”进退维谷,周芷若只得说些自己愚钝无法全部领悟门规戒律只照着师父师姐吩咐行事之类的话,支支吾吾想支开话题。
“这酒甚好,我可舍不得在里面下毒。”
赵敏说得平静,周芷若心一沉,零零碎碎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背后蓦地窜起一股寒意。
酒味浓而烈,就算混杂了毒药也会被其味道掩盖,喝下去后就算察觉味道奇怪,也往往来不及了。
周芷若不饮那酒,五成为师命,五成却是她本就不愿喝,并不是因为怀疑赵敏是恶人,而是出于习惯,毕竟一份懈怠三分险。如今心事被道破,她眼中浮现出些许愧疚以及戒备。
“赵姑娘——”她张口想道歉,却被先行一步打断。
赵敏挥了挥手,竟然又笑了起来,“周姐姐行走江湖,警惕些总是好的。”
说罢她起身,拿了两空杯倒了些水,将其中一杯递给周芷若。
“当日若无周姐姐照顾,我怕是已死在那了。今日本想好好招待,不过既然不便我也不好强求,姑且以这白水为酒略表谢意。”说完后她举杯,将整杯水一饮而尽。
周芷若见赵敏如此喝下去,更觉自己方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惭愧之意愈浓,便也跟着喝下那杯水。
“当日无故扣留,是我峨眉的不是,我应当向赵姑娘赔罪才是,招待什么着实不敢当。”
对于此事周芷若一直于心有愧,方才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如今赵敏提起,她也趁此机会道出抱歉。毕竟如此家世,若是因为那事与之树敌,日后峨眉估计会损失惨重。
赵敏却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借此机遇得以一窥峨眉派风貌,不如说是一桩幸事,尤其是尊师的佩剑,倚天之名我听闻已久,亲眼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江湖有云“武林至尊,宝刀屠龙”,亦有“倚天不出,谁与争锋”。由此可见,屠龙刀,倚天剑,为并列的两大神兵利器,自从屠龙刀随谢逊一起失踪,中原便以倚天剑独尊,无其他兵器足以与之匹敌。
倚天剑为峨眉派镇派之宝,周芷若并不明白其中故事,只知道这柄利剑始终与师父同在,寄予了她所有心血和希望。
周芷若见赵敏眼神飘向远方,知她又想起了当日所见。
寒芒过处,血肉横飞。
“周姐姐使过那倚天剑吗?”赵敏突然如此问道。
周芷若顿时忆起当日在光明顶,握着那柄剑的感觉,虽然比她寻常佩剑要重一些,可是丝毫不觉累赘,重心凝于掌中,挥起来反而更轻盈。剑刃破空丝毫无阻碍,锋利得难以置信,力道卸去九成后剑气依旧能轻易割开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