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话虽是事实,但听辅国大人的口里说出,就像是被六月的大太阳照头晒了下来:“不不……是八纪他、他太贪玩……”
子邈本是想说八纪人比自己聪明,只是心思不在读书上,不料话一出口,竟像是告状。
连雪松也忙咳嗽了声制止,子远更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觉着这小子居然踩底自个儿的好友来炫耀自己,实在不讲义气。
子邈察觉,心里着急,一时也顾不上了规矩了,举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两下:“三叔公,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八纪比我强的,他每次跟我比武都能把我打败……”
子远更加匪夷所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背后插刀的小混蛋。
子邈已经放弃挣扎,几乎顺着椅子滑落地面。
桓玹却善解人意地笑道:“八纪性子还算聪明,只是年纪小,不定性,不知为何近来习武倒是勤快,原来是因为找到了陪练。”
这个笑融化了子邈的紧张,他忙道:“是啊是啊,所以我刚才也跟姐姐……和夫人说,给我也找个武师呢。”
桓玹道:“哦?你也想习武?”
提起自己的爱好,子邈更是兴高采烈:“那是当然!”
桓玹想了想:“我或许可以给你找一个教习师傅,不过习武是要耐的了辛苦的,只不知道你能不能熬得住。”
这幸福来的太过突然,子邈已经不知所措,几乎晕过去。
子远的鄙夷也成了无尽的羡慕。雪松瞠目结舌之余忙道:“这个怎么好劳烦?”
桓玹道:“不麻烦,人是有的。”
子邈突然找到了人生信仰,他双手合什对着空中念叨:“谢谢菩萨成全我的心愿。”
酒席中半,桓玹起身解手,子邈因为突然发现辅国大人也并不难相处,主动自告奋勇地代替小厮的职责,要求自己领路。
两人走了片刻,桓玹道:“八纪跟我说,那次他打伤了人,害你被锦宜打骂了一场?”
子邈并没有在意他直呼锦宜的名字,只听他说的仿佛有些严重,便忙道:“是我的错,姐姐打的是对的……只恨我不争气,又害姐姐哭的那样厉害。”
“她……哭的很厉害?”
“是啊,”子邈叹气,揉了揉鼻子:“那天回来,姐姐哭了一路呢。”
桓玹止步,子邈回过头来:“三叔公,你怎么不走了?”
夜色里,桓玹的眼神变幻:“我……”
子邈仰头看着他,却听他说道:“你姐姐……近来还好吗?”
子邈听他的声音透着关切,心里又高兴起来,才要回答,桓玹突然说道:“今晚怎么没见到她?”
子邈道:“大概是爹觉着不便让她出来见客吧。”说了这句,却看桓玹凝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子邈顺着看去,忽地福至心灵:“前面不远就是姐姐的院子了……三叔公,你想见她吗?”
***
先前书塾打人风波,当时子邈虽不知道,但此后,八纪仍是把那天桓玹在场……摆平此事的经过告诉了他。
所以子邈心里格外地感激,看待辅国大人的目光里,更是敬畏,爱戴跟信赖交加。
把怀中的萝卜抱的紧了些,子邈望着桓玹:“三叔公,你……喜欢姐姐吗?”
桓玹垂眸:“是啊,喜欢她。”
“您是辅国大人,说话一定算话,”子邈眼睛弯弯地:“以后会对姐姐好吗?”
桓玹俯身,承诺一般:“会对她很好。”
子邈满意地点头。
桓玹看着面前这天真而机灵的孩子,心底却浮现出另一个“郦子邈”的身影。
虽然模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典型的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形象。
不仅不学无术,而且极喜欢仗势欺人,时不时就有有关桓府的小舅子吃醉酒打伤了人的传闻传到桓玹耳中,频繁的令他心生不耐。
桓玹记得自己最清楚地看见郦子邈那一面,是在桓府。
——他正恬不知耻地跪在地上,仍是笑着:“姐姐您不是辅国夫人吗?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倒,只要让我姐夫跟京兆衙门打一声招呼……不过是一个贱奴的命罢了……”
到底郦子邈为何变成了那样,随着对郦锦宜越发了解,对郦家越发知情,桓玹能够揣测到。
幸而,现在一切未晚。
回到厅内,雪松跟子远已等的有些着急,桓玹落座,只又略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
临别,郦家的三个男人站在门口相送桓玹。
桓玹翻身上马,回头一瞥,看着面前三张面容,刹那间竟有百感交集。
拱手行礼,微微低头,桓玹打马而去。
门口处,雪松,子远,子邈,浑然不知辅国大人临去那一瞥,何等沉重而感慨深刻。
子远只是揪住子邈:“先前你带辅国干什么去了?”
子邈无辜道:“解手去了呀?”
子远道:“胡说,骗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