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牢骚的贾小姐不仅不能带走娘家的任何东西,那双饱经摧残的畸形小脚甚至不让沾到娘家的土地,带走所谓的、摸不着的、看不见的,连个影子都没有的“福气”。而到了丈夫家里,风尘仆仆、一路癫簸的小女子,遁规蹈矩地拜过天地之后,便要规规矩矩地坐在婚床上,用那柔软的、光鲜的、诱人的屁股给婆家“坐福”。男人剥夺了女人所有的权力,却又贪得无厌地继续压榨女人,自己没有本事去创造幸福的生活,却想当然地把美好的、甚至是遥不可及的未来籍托在女人的屁股蛋上。你看,铺陈着香绸锦缎的婚床上,撒满了黄橙橙的五穀、绿莹莹的大枣、圆浑浑的栗子,无聊而又懒惰的男人希望女人的屁股不仅能生出儿子,还能长出五穀来。不过,女人的屁股倘若真有如此魔力,真能“坐”出五保来,世间的人们也便无需任何劳作了,整天扒着女人的屁股掏粮穀吃吧!
贾小姐这一屁股,便从早晨坐到了傍晚,如果平日里不好生练习盘腿打坐之功,一挨到了出嫁那天,这“坐福”之乡俗还真难以应承啊!
“小姐,”女主人像根木头桩子般的钉在床铺上,整整一天米水未进,两个丫环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春莺从酒宴上端来一盘荷包蛋,恭恭敬敬地送到贾小姐的面前:“小姐,凡事别要太认真了,应应点就可以了,来,吃几个煎蛋,补充补充营养吧!”
“小姐,”秋燕煮好了茗茶:“小姐,喝点茶水,润润嗓子吧!”
细柳姑娘接过茶杯,刚刚呷上一小口,吱呀一声,房门一响,新郎官披红带花地走进洞房中来,两个丫环同时激泠一下,各自端着手中的东西,纷纷散向暗处,规矩规矩地站在一旁。新郎官嘴里喷着浓烈的酒气,左右环视一番,尤其是着意扫视着两个随嫁的丫环:嘿嘿,真是不错啊,看来老子艳福不浅啊!
看着看着,晕晕乎乎的新郎官迷缝起醉薰薰的色眼,沖两个丫环别有用心地笑了笑:“两位小姐,一向可好啊,”两个丫环听罢,好不尴尬,凭自己的地位,怎么也没有资格做小姐啊!面对着新主人色欲难奈的醉脸,两个丫环极不自然地笑了笑,同时,垂头弯腰地施以大礼:“老爷辛苦了,请早些休息吧!”
“谢谢,谢谢,”穷酸秀才何曾受过如此礼遇,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起来,甚至显现出一副受庞若惊的窘态,荒唐可笑地向女仆回起了大礼来。望着一对俯首贴耳的女仆,听了两个丫环的话,又接受了一对奴婢深深的大礼,新郎官的心里暖洋洋的,仿佛一步便由庶民迈上老爷员外级的高台阶了:啊,真不容易啊,活了这么多年,终於有人毕恭毕敬施以大礼,唯唯喏喏地称呼自己老爷了!什么,“休息”?嘿嘿,休息是什么意思,睡觉?好啊,既然如此,大家统统上床,宽衣解带,……,嘿嘿!想到此,薛鹏愈加得意忘形了,完全不顾身份地向两个下人又是抱拳又是拱手。急切切地言道:“两位小姐忙了一天,也很辛苦了,大家还是一起休息吧,嘿嘿!”
新郎官对两个丫环表现出的不应有的过份热情,在床上坐福的贾小姐保持着应有的沉默,贾小姐早已从哥哥那里获得了薛秀才的基本情况。此时,新娘子脑袋上虽然披着红盖头,依然能猜测出新郎官是怎样的轻浮、怎样的有失身份、怎样的丑态百出,新娘子心生不悦之余,渐渐地,从薛鹏那轻薄的言语里以及不合时宜的称谓中,萌生出一种不祥之兆:哼,一介庶民,家境平平,事业上亦没有令人折服的长足进步,而yù_wàng却是不小,居然想把我们姐妹仨人一勺烩了!的确,男人娶妻,同时把妻子带来的贴身使女纳为偏房,并不鲜见,不过,那是什么人物啊?不是富商大甲,便是知州,知府老爷,连七品的县太爷也不敢有此过份之想,而你薛大相公又是个什么背景啊?臭美,小白丁,你还是趁早给我死了这非份之心吧。想到此,贾小姐乾咳了一声,沖春莺和秋燕即平静又严厉地命令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俩个回到厢房里休息吧!”
“是,”两个绝顶机灵的使女也猜出了薛老爷的心思,听罢女主人的命令,趁机开溜:“小姐花烛之夜,奴婢不敢打扰,再见!”
“明天早晨见!”
“嘿嘿,”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婢女从身旁一闪而过,薛某人失望之余,醉意亦清醒了许多:哎呀,我失态了,心里想得固然挺美,可是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啊!於是,薛大相公只好暂且打消了三美大战吕布的念头,堆着满脸的淫笑,身不由已地向贾小姐凑拢过去:“娘子坐福辛苦了,时间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