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雾气重,对身子骨不好,您还是回屋里歇息吧。”
“桂香,姐姐、姐夫他们若是在天上能见到今日光景,必是能闭眼了吧?”低沉的声音在树影斑驳的院中响起,明明带着欢喜之意,却让人觉得那嗓子眼发酸。
桂嬷嬷偷偷用衣角拭泪,哽咽道:“老夫人,他们早能安眠。”
她的五小姐虽不曾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委屈,可他们都知道她这些年有多不容易。
思量再三,她开口道:“老夫人,如今儿孙们都成了家,您也可以为自己考虑了。侯爷他们一心也希望您能过得更好,五太老爷他至今未婚……”
“方才喝了点酒,现在有些晕乎,你扶我进去躺下歇息吧。”夏清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桂嬷嬷连忙上前搀她进屋。
话语被打断,再也难以接上来,如同从前数次。
房门被关上,桂嬷嬷望着屋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夏清望着窗外明月,仿若看到那人的眼眸,她闭上眼隔绝了一切。
这辈子注定无缘,不思、不念、不想。
若有下辈子……
夏清没有往下想,她从来只抓住能抓住的,不会把希望寄于虚无缥缈的可能。若是抓不到,就不会去想,世间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去追去求,何必执念。
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夏清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逍遥自在,很是快活。有难的时候,却远不足以击垮她。克服之后,还倍有成就感。有遗憾,却不会怨念,反而化为一种朦胧美,年老的时候还可以回味。
只不过大家总觉得她可以拥有更多,总觉得她的笑容里带着忧伤,私下独自黯然伤神。
其实并不然,她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人怎么能这么贪心?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放不下。
如今一切足矣,不求多得。
……
夏清像无数个早上一样睁开眼,还未来得及反应为何熟悉的床顶变成了陌生的一片惨白,就被一个妇人猛的抱住嚎嚎大哭。
“妞妞啊,你不能这么吓唬妈妈啊!你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能丢下妈妈一个人走了啊。你要是走了,我也不活了!”
那女人紧紧的搂住她,生怕她会消失一般,声音带着颤抖。不用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此时她的心情是有多么的害怕和难过。
饶是历经千帆的夏清,也被这一幕也给呆住了,闹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是哪里?这个女人是谁?
瞧着和自己差不多年纪,怎么还叫自己女儿?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观察四周环境,发现这里非常的陌生,有很多从不曾见过的摆设,透着稀奇古怪,身边随时伺候着的丫鬟嬷嬷也都不见了。
左手手腕的刺痛感驱使她去瞧一眼,她更是瞪大了眼,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离奇。
这不是她的手,她虽然保养得当,所有人都说她瞧着比实际年轻十几岁,可岁月不饶人,保养得再好也不会像小姑娘那样细嫩,而这双手是十几岁的小女孩才会拥有的手。
手腕处被白布包扎着,隐约能看到里面渗着淡淡的血迹。
脑子突然刺痛,眼前出现了一幕幕场景,也不管她是否能承受全都塞了过来。
她现在不是夏清,而是千年之后的夏青青。
夏青青,将至花季的年纪,正在学堂里就读。在学堂里受到了委屈,感情上受挫,又有要挟父母之意,一时想不开割腕自杀。
而夏清自己不知道为何,借尸还魂了。
她的时代已经流逝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只在夏青青的脑子里有着极少的记忆证明曾经存在。
只不过如往常一般睡一觉,醒来已是沧海桑田,这让夏清觉得荒诞无比,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也不知如何回去,只能先继续做夏青青活下去。
好在家中已无所牵挂,子孙都已经成才,无需她如同从前一般掌家,她若不在忠义侯府依然可以正常运转,倒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看着扑在自己身上哭得伤心的妇人,夏清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们是差不多的年纪,她还有了孙子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觉,她再清楚不过。
当初她一手带大的外甥女难产死去,那种痛苦难以言喻,仿若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一般。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法缓过劲来。夜夜都在做梦,梦到她回来了,还是小时候的模样,调皮的蹦来蹦去,一会叫自己小姨一会叫自己娘亲。
哪怕还有其他孩子在身边安慰,也没法替代那个逝去的小人。
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也难以释怀。
若是眼前人知晓自己的女儿魂魄已是不再,不知道该有多难过。而那逝去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任性、对生命的轻率于疼爱自己的人而言,是多大的伤害。
“别哭,我还在。”
魂魄已离去,身躯依旧还在。
不能抹平苦楚,但愿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