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的瘴气将远处的奈何桥覆上了一层阴翳。
陆风渺立在忘川河畔眸中满是忘川的猩红血色。
之前永业城通判府内,郑念那句话几乎烙进他的心里:可曾被何人剥离过怨念?
他原来从未想过,居然还有这样一种可能。如的确如此,那么一切一切的错误,或许并不是他之前所想的那样。
陆风渺向来清冷的眸子此时布满了血丝,微微泛红。
酆都无妄城莲信的家里,一方工整的字条躺在莲信屋内的桌案上,上面压着一柄萧。
“事出有急勿寻吹此萧当与君相见陆歇书”
莲信捏着纸条,另一手转了转萧,嘴角起了甜甜笑意。
陆风渺的字体很有特点,格外工整。大概是撰写药方日久,怕人识错,再也改不过来了。
莲信把萧别在腰间,又想起那日他立于梧桐枝上吹的一曲了凡息妄曲化了她的窘迫,用的正是此萧。
“这能算作是凡人那般的定情信物吗?”莲信两颊绯红,声音细若蚊语。
这不是她收到的第一份信物。
话又回到了千年前,那年雪染拜入陆风渺门下,信物是一枚玉扣。
小小的玉扣,打磨得极圆润。看似普通,却非一般材质。玄玉产自天河,数量极少。凡人成仙参拜东华帝君时皆会得一样封赏,陆风渺得的便是一小块天河玄玉的籽料。因他气质中正温润,只修医道功德圆满成仙,唯他配得上这玄玉籽石。玄玉亦是冰透无暇,暖白色却是触之冰凉,可清心明志。
陆风渺便是用这样一块小小的籽料打磨了一枚玉扣送给雪染,他却从未言说此物来历,只让雪染贴身佩戴。
他还是戒心,到底那冰上鼓包是否为道人的残尸,而杀他之人又是否为雪染。可惜他不知晓那道人的来历,天下修道之人习撒星阵的又何止他一人,如此一来便更不可考了。
玄玉清心,他最后还是相信若非雪染迷了心智,断断不会做那有违天道之事。
毕竟,自此以后,她就是他的徒儿了。
陆风渺生前也曾有过几个药童。看他现在也就是弱冠日久,尚未而立的样子,那一世应是还没活到收徒的年纪。
他也曾好奇于一时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仙,但日子过得久了,他便也不去纠结了。
陆风渺一向不是爱较真的人。
收雪染于门下,他能教她的,无非一手医术。
悯生祠里从此多了个不爱说话的姑娘。有时常来看病的乡民问陆风渺那姑娘可是他夫人,陆风渺只是平静答了一句那是我徒儿。听闻之人往往只是含笑默不作声。
雪染与陆风渺商定好,她可以日日随他出诊待在悯生祠里,也可住在小茅屋偏房,但他每月十五要给她一天假。
陆风渺应了,从此两人几乎日日形影相伴,但交流极少。
雪染起初只是识草药,看医书,顺便帮忙照顾病人。陆风渺执意要磨磨她的性子。
很快悯生祠里的药材已被雪染识尽了,她便别了师父,孤身一人拿着典籍去附近的留别山、荡山、四郎山去寻药材。
陆风渺只得默不作声跟在雪染身后,雪染似乎是知道但也不言语,师徒二人就这么相隔十丈各自独行。
陆风渺很快就发现了他这徒儿的确有与常人不同之处。寻常初习医者识药形药性,皆是以本草为主,辅以矿石动物药,甚少有钻研虫药的。但雪染偏偏属于后者。
另辟蹊径陆风渺倒是有些欣赏,但于医药方面,创新便意味着要用患者尝试,就意味着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一点出离想法导致病人收到伤害,所以医学一向墨守成规,但也阻碍了进步。雪染有她的锐气,他不阻拦。
所以陆风渺这师父看起来做得极轻松。
是夜,这边雪染研读着医书,院子里陆风渺却是在练剑。
撒星阵一事对他的冲击很大,那种不能维护身边之人的无力感几乎比满身的伤痕更让他失去理智。
他并不是个文弱书生,虽常年习医但还是有几分根骨的。从交好的一位剑仙那里寻来一些剑谱,又交流了一些心得,陆风渺日里行医,夜晚成宿练剑,剑法精进得很快。
原来医理剑理本也一脉相承。那剑仙青冥也与陆风渺谈笑道,风渺这个名字不像是医者,更像是侠客。陆风渺闻言笑笑,说日后便做侠客也未可知。
说来也奇,小茅屋下这师徒二人一人学医,一人练剑,似乎都没什么人来指点,到了最后,居然也都能学出点名堂出来。
日久雪染的性子柔和了不少,日常也会与陆风渺谈笑几句了。她自从拜入了陆风渺门下,陆风渺便变本加厉,由原来的三天一治到一天一治,最后几乎是早晚各一诊。
雪染已经被陆风渺诊了半年,倒也习惯了。但每次陆风渺搭脉的时候为了缓解尴尬,还是会交谈一番,许多医理医道往往皆是在此时传与雪染的。
雪染相伴身旁十年,教学相长。
那日清晨陆风渺在竹林中练剑,雪染一反常态没在一旁静静看着,而是随手折了一枝细竹飞身于陆风渺面前。
“师父可愿与我切磋?”
十年调养,雪染右臂的确如他当年所诺,日常使用无妨,但的确拿不了剑了。她手中一枝新绿,招数之间还可见当年的精湛剑法,但只剩一分力道。
一个剑花,陆风渺剑背轻轻碰了一下雪染手中竹枝,竹枝径直飞了出去,雪染唇角的笑意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