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海云真的走了,但并非自愿走的。廖洪波走后,沈海云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大白天里,几只老鼠竟然在仓库的梁上唧唧叫唤着跑来跑去。沈海云仰头看着,掏出枪几次举枪就想射击,但那几只老鼠完全无视她,继续无所顾忌地绕梁而跑。她小声骂了一句,连老鼠都如此嚣张。她收起了枪,走到窗前。放眼望去,一带江水静静地向东流去。这里靠近江边,四周静悄悄的,没一个人走动。她站了一会,又到桌前坐下,翻看了放在桌上的几张报纸,觉得无趣,又去窗前站立一会,越发坐立不宁起来。她想出去找陈克,可又想见廖承东母亲,还有冯连长。她耐着性子,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看看外头。日头已经西斜了,她想开门出去,发现门被反锁起来。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她突然听到有人开锁声,接着周大富开门进来了,急吼吼对她说:“快跟我走,街上正在抓人。”
沈海云问:“抓谁?”
“肯定是抓我们几个打何凤建的人。”周大富说。
沈海云问:“你们头呢?”
周大富说:“情况有变,他不会来了,让我这就送你去见冯连长。”周大富边说边脱下身上的衣服,对沈海云说:“快穿上,他们就认不出你来了。”
“我不穿,上次穿着难受死了,臭烘烘的。”
“是有点味道,忍一忍吧。”
沈海云只好穿,刚穿上,周大富就拉起她的手往外跑。
沈海云说:“我的包袱。”回头拿起包袱刚背上,又被周大富拉着一口气跑到江边。
原来,这是廖宏波故意安排的。廖宏波不会直接软禁沈海云,也不会直接跟她要她随身带来的铜矿资料和图纸。他知道周大富喜欢沈海云,知道沈海云跟冯连长说得来,就让周大富在傍晚利用运粪时机,送沈海云去见冯团长。
周大富对廖宏波特别崇拜,也绝对服从他,尽管廖宏波以近乎黑社会的方式管理着他的手下,但周大富没有怨言。他听过关于他的传说,那些人告诉他,廖老大武功盖世,身手不凡。年轻时候,他一个人赤手空拳打败十几个劫匪。他还佩服他的聪明,能想到利用装粪船运送货物和人出城,恐怕也只有他能想得到。廖老大还亲口跟他说,他可以跟沈海云好,但不能欺负人家,只要他听话,他愿意帮他撮合,跟沈海云成事。
沈海云呆在屋里的那会,周大富就在附近,房门钥匙就在他身上,他是真的很想进屋,他那么喜欢她,喜欢听她说话,喜欢看她的样子,哪怕她不理他骂他他都喜欢。但他不敢靠近那屋,更不敢进去,因为廖老大不让他那时进屋。
沈海云被周大富拽着走到江边,只见江边停着一条小船,粪桶已经装上了小船。周大富对装好船的几个同伴说:“你们回去歇着吧,我们来。”
他小心翼翼牵着沈海云上了船,让沈海云坐在船头,他不想让她闻到臭味,船划动起来,味道就被甩到后面。他手拿双桨,但他不划,就让小船顺流而下。他知道,冯团长天黑才能到江边。
江面上不时有小鬼子的巡逻艇经过,周大富见到他们还对他们招手,小鬼子大概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根本不理他,径直开走了。
日头西沉,残阳如血,红霞满天,江面上也是红光闪烁。小船过去,将铺满江面的红霞揉碎,细碎的波光就随着波浪在小船两边漾开去。江面上寒风吹起,周大富就将头上的帽子摘下递给沈海云。
沈海云不接,说:“不用,你快点划吧。”
周大富非要给她,说:“不急,顺水漂一会就到了。”
周大富只把桨稳定航向,小船就那样顺流而下。
周大富很想唱歌,可是他觉得嗓子不好,不敢出声,就对沈海云说:“海云,你看日头落山了,月亮升起来了,多大多圆啊。”
沈海云看了一眼天空,月亮真的挂在东天,清波洒满江面。她无心赏月,问周大富:“冯连长跟你们是约好的吗?”
周大富说:“就是,我们廖老大本来是让我接他进城的,可城里的情况变了,就让我送你去见他了。”
“你什么时候干起这活的?”沈海云问。
“你走后,我一时没找到事情做。有一天在江边玩,就碰到一个人问我干不干,我就干了。其实那人就是我们廖老大身边的人。他们注意运粪船好久了。你还别说,小鬼子根本就想不到这小小运粪船还有大作用。海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干这活?”
“没有,不过,整天在水中要注意安全。”
“哎,我晓得了。”周大富真高兴,“海云,要是冯团长留你在他队伍里,你干不干?”
“不干。”
“怎么不干?你是神枪手,本来就该当兵杀鬼子,我就是想不通,你怎么还当起何满庭那个大汉奸的保镖来着?”
“你想不明白没关系,我想明白了就行了。”
“我知道,你还是舍不得离开他?”
沈海云没回应。
“可人家身边有了何琴音,我早跟你说过的,他不喜欢你,你就别再多想了。”
“划船,别多话。”
“海云,我想学打枪,你教教我吧。”
“你一掏大粪的学什么打枪?不学也罢。”
“海云,你不要瞧不起我,怎么说我也做过几件对付鬼子汉奸的事吧。对了,我揍何凤建那会就想问他,廖辉是不是他真的妹夫。”
“你问了?”
“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