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胆子违禁,没胆子交罚款是吧?”
“红袖章”拖着中年男子去了管理处,围观的人群也嬉笑散去。竹城当地人都知道,在没有竹城前这里就有湖,湖边就有这钓鱼老叟——换句话说,老人才是竹城这方土地的原主人,因此竹城的规矩从来管不到他头上去。
方安来到箬笠翁身旁坐下,望着无风湖面有如滑净琉璃,一时不知如何搭讪。
“是你?”箬笠翁忽然开口。
“是你。”箬笠翁没头没尾,自问自答。
“我是?”方安被他搞得有些自我怀疑。
“你是人吗?”箬笠翁问道。
方安不知如何回答。
“是也不是。”又是自问自答。
方安想了想,问道:“这是佛偈?”
“呵喝。”箬笠翁轻笑一声,说,“你修的功法倒类佛。”
“我修的有无明火诀、伯劳心法、闪剑法诀和玄英杂术。”方安不知为何,对这白发老者提不起丝毫警惕心,将自己的底细一一抖露。
“心类佛。”
“何解?”方安对修行的问题向来孜孜以求其真。
“佛道之流,诸如此类,以心为本,修行即修心,是也不是?”箬笠翁反问方安。
方安点点头。
箬笠翁继续说道:“李哪吒任性,张利略纵情,说白了脱不开心法的巢臼。星海楼功法万千,无非如是。以心入境、登阶、成域,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妙则妙矣——”
方安听他解说心法妙处,忽然停顿,知道要迎来转折,却不知转向何处。
箬笠翁叹口气,继续说道:“以我心囊括世界,我自成一世界。然则,你亦一世界,我亦一世界,千万人便有千万世界,人汇聚而心不齐,所以星海楼‘一人龙,千人虫’,道理便是在此。”
方安听罢,豁然明了,原来修心的法诀,修行者本身自然可以绝强,但团结合作却是短板,这大概就是星海楼强者如云依然被圣塔压制的原因吧。道理虽然简单,但无人点破的话,方安相信自己永远不会看透这一层,这需要多么高远的视角和多么通透的智慧!听老者这么说,似乎是赞同圣塔体系的理论,于是他问道:“您曾经一定是位圣教的牧师吧!”
“哈哈!”箬笠翁忽然大笑,说,“圣教,圣在何处?圣安布罗斯吗?他又知道自己信仰的至圣是什么东西吗?”
方安闻言愕然,老人这几个问题不带一个脏字,却比任何污言秽语都要亵渎圣教——因为他质疑了圣教的信仰根基和圣教第一人。
“送你样东西。”箬笠翁忽然说道,探手从耳后摘下一根白发,一伸手摁在了方安的下巴上。
方安怔立当场。
垂目去看,下巴上原本有根玄英的斑白灰须,此刻又多了根苍白的头发,说不出的怪异。
他挠挠脑袋,光秃秃。
“为什么?”他问道,尽量表现出受宠若惊的神态,毕竟长者赐,不能表现出不喜的情绪。
箬笠翁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截十七八厘米的棍状金属,光洁莹润,似或流动。
方安咽口唾沫,激动不已,多么熟悉的东西!这跟他那两截合并前的碎片是同样的东西——第三截碎片!
近在眼前!
他多么想老者送他的不是一根白头发,而是这截白色金属。
“还不能给你。”箬笠翁仿佛知晓他的想法。
方安听出他的意思是“不是不给,时候未至”,于是问道:“那什么时候能给我?”
“当你不想要的时候。”
“不——”方安差点没被自己一口唾沫给噎死。
“你知道十三截碎片集齐能得到什么吗?”箬笠翁问道。
大青衣没说,方安自然不知道,于是摇头。
“我也不知道。”箬笠翁说。
方安已经对他出乎意表的言辞麻木了,翻个白眼,表示您老继续——
箬笠翁接着说:“但我能感觉到这东西跟我,跟你,跟大青衣,都有莫大关系。”
“还有谁?”方安关心的是除了他们三个,还有谁是可能存在的竞争者。
箬笠翁想了想,说:“有关系的恐怕不多了,但能使用它的却不少。大青衣——他很奇怪,他原本能用,后来却又不能了,甚至连拿也拿不到了。”
“除了互相传送,还能怎么用?”方安问。
“能传送?这我倒不知道,毕竟我只得到这一截。”箬笠翁说道,“至于怎么用——看!”
他忽然厉喝一声,左手握住方安的右手,将右手中的金属往湖水中一指!
湖水一角是片荷田,此刻深秋,枯叶狼藉,残茎歪斜,被箬笠翁一指,猛然炸出一个青黑泳衣之人。
那人腾在空中,却是处乱不惊,数下滚翻后落到岸上站定,往箬笠翁看了一眼,再次一头扎入水中,腾起一条水线往原处游去。
方安神识不自觉地被带到老者体内游了一圈,基本知晓了灵能运行的方式和路线,但是这种教学方法简直闻所未闻!
谁能牵引他人神识而不致其受损?
方安忽然朝箬笠翁跪下,说:“大爷——不对,大人!请救命!”
箬笠翁被他的举动吓一跳,说:“救什么命?”
方安急忙说:“您一定是灵魂医者了!我有个朋友神魂受创,请您救命!”
“起来。”箬笠翁嘿笑一声,说,“我不是什么医者,我从不干预人的生死。瞽巷确实有个你们要找的家伙,不过,嘿,那是个吃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