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绝对的静。
倒不是因为全场被震惊了,而是这番话,对于场中大部分堪堪识字断句的六七岁孩童而言,实在是不知所云,一时也难以做出反应。
乔婉雅有些吃惊地看向乔婉清,妹妹的言行怎的与以往大不相同?甚至,比她更为稳重妥当?
乔婉清着浅色海棠建春绡衣并翡翠色纱裙,小小的个子,孑立原地,宛如安静绽放的玉玲珑,不卑不亢。她虽低着头,却脖颈挺直,莹莹肌肤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剔透起来,平添了几分娇俏可人。
“能够在习得句读之余,细心体会其中意思,并身体力行,确实是用功了。”史夫子抚须一笑,目光赞叹,“最为难得的是小小年纪,便认得如此多的成语,运用如流,你可是如何做到的?”
乔婉清兀自镇定,心想自己确实疏忽了一个八岁女童绝不会有这样的言语,顿了一顿,说道:“夫子教习,自是尽心尽力,小女虽不为男儿,亦有心向学,便将夫子所言名家所作之书,都记了下来,在家中大致翻阅。也是家父怜惜,时常躬身教导,遂能识得这些成语。”
言下之意夸赞了史夫子的教导之恩,又解释了自己能说出那番话的原因是父亲教导,这样,史夫子对乔兆远也有了好印象。
“哈哈,果真是书香之家,”史夫子难得地笑了出声,“乔监镇大人确实是教女有方,改日还是要去拜会一二,讨教一番,看看如何管的了老夫家中的顽劣小儿!”说着便嘱咐大家可以散学,在明后日的修沐中多加修习云云。他便自行离去了,脚步轻快,显然是心情极好。
众孩童都嬉笑着结伴走了出去,纷纷庆幸今日不用考核,对乔婉清多有亲近。
乔婉清耐住性子一一道别,转头才发现,侧院另一木门下,站着一个男孩,约莫十三四岁,乌黑如同千尺潭水的眸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身风尘仆仆,雪青杏林绵绸衣衬着他正在逐渐长开的脸庞,越发棱角分明。俊俏流韵,玉树兰芳。
她也不知道为何看到他的第一眼,竟然想到了惊心动魄这一形容。她只觉得,在她看尽他的目光深处,似乎带给她的是从灵魂中快要决堤而出的颤栗。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这个男孩一眼望穿人心的感觉。
她转过了头,而他却不动声色,宛如松柏。
乔婉清走到乔婉雅身边,挽着她想要早点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亲。
乔婉嫆哪里想到自己方才的一番话,不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史夫子在临走时恼怒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心有不忿,上前就说道:“三妹可真是博学,害的二姐方才白担心了一场。”讥讽她讨好史夫子,又嫉妒她识得那么多东西。
“方才还没谢谢二姐,好在有二姐帮我求情。”乔婉清压抑住心中咆哮的滔天恨意,回身笑道,“二姐心思聪颖,自然是比妹妹我识得更多的礼数,但下次可要看清了形势,别再‘手脚无措,难免失礼’了。”
乔婉雅听得前面一句还略有不悦,难道妹妹没听出来这乔婉嫆不安好心吗?听到后面,却止不住笑意,这小丫头片子,是在拿乔婉嫆的话堵回去呢,心中欢喜,嘴上却嗔怒道:“你这妹妹哪有这么当的,怎的可以指责二姐的不是。二姐再不对,那也是二姐。”却是没有指责之意,反而是在暗讽乔婉嫆身为二姐,这点事情都比不过妹妹。
乔婉嫆当然是听出来了,在这个家里,乔婉雅是最先对她的面目产生怀疑的,因此关系也从来都没好过。但乔婉清今天是撞了什么邪,竟然跟着大姐一起挤兑她,平时这蹄子不是最重所谓亲情的吗?
眼看着乔婉嫆又要故技重施,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乔婉清便没了兴趣,眼角一瞥乔婉嫆,转向侧面:“大姐,咱们回家吧,爹娘一定摆了好膳食等咱们回去呢。”率先挽着乔婉雅走出去,留着乔婉嫆有气无处发。
......
回到乔家小府,乔婉清才终于确认,自己确实是重生了。
她走进乔家前门,到达乔家前院,立于前院一座小小的拱桥上,往拱桥下的小小人工河流看去。锦鲤在水中逡巡游弋,带起阵阵涟漪。透过涟漪,她看见了自己的孩童模样,八岁的年纪,不施粉黛,粉雕玉琢,初露锋芒的桃花眼黑白并不分明,眼尾微微上翘,朦胧奇妙。
她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努力让自己更清醒一点。苍天待她不薄,她又回到了八岁的年纪。未经历过那彻骨之痛前,她本想着若是重来一生,她定要安安稳稳度日,只求父母安康,所爱之人幸福。
但在上一世被挫骨扬灰之后,她最想的就是定要让那些害她的人千百倍地血债血偿!没有能力,想要居安一隅,谈何容易!我无害人之心,人有弑我之心!
她缓缓松开自己紧握的拳头,随着乔婉雅的脚步,走到了乔家前厅。现在的乔家,还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宗族,如今做到的最高官职,也就是乔兆远了。镇中以二监镇为首,一为文官,即乔兆远,掌税收、行政之事;一为武官,名叫赵光德,掌火禁、巡逻盗贼之事。
因此,乔兆远一家也算是通镇有头有脸的家族,自然府中也有几位服侍的家丁和奴婢。“三位小姐散学回来啦!”在前厅门口等候的俞妈妈喜笑颜开,“老爷和夫人都在等着小姐们呢。”说着便引了乔婉清三人进了前厅。
“爹,娘!”乔婉清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