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太监再次来到刑部大牢。他看了眼趴在稻草上的张差,语气比上一次见他要缓和了些。“你小子还挺机灵,知道随机应变。”黑衣太监的言语中透露出一丝赞许。“干得不错,只要你能忍住,不把咱俩的事情说出去,就还有活路。”
说完,将身后随行的太监叫了进来,让他们给张差的屁股上,擦点药。“都察院和刑部的审问,都过去了。大理寺那边我也打好了招呼,不会再让你挨板子了。”
张差听到这句话,心中舒畅了许多。想要跪下道谢,但剧烈的疼痛只能让他老老实实地趴着。到最后,只能嘴上挤出一句“多谢公公”。
随行太监们擦完了药,张差看向黑衣太监,“公公,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你还得在牢里趴上几天,不过放心,只要没把我找你的事儿说出去,就有人给你撑腰。”黑衣太监拿起装药的盒子,在手上把玩,“这金疮药,是我从宫里拿出来的,给你用了,是你的福气。”言罢,一行人走出了牢门,随行太监甩给了狱卒一锭银子。狱卒笑吟吟的稳稳接住,不停地点头哈腰,一脸谄媚之态。
黑衣太监出了刑部大牢,自言自语道:“死你一个张差,平息一场滔天的风波,给大人们省去不少烦恼,这也是你的福气。”
武英殿旁的一间屋内,郑贵妃愁眉不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门外,侍女领着同样忧心忡忡的郑国泰,赶来与自己的姐姐商议。
郑氏是明神宗朱翊钧册封的贵妃,是他最宠爱的妃子。自从生了皇子朱常洵后,总有大臣弹劾她,说她一心想要废掉嫡长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朱常洛,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常言道,母凭子贵,郑氏确实想让朱常洵成为大明帝国的继承人,自己也能成为皇太后。仗着万历皇帝的宠爱,她对那些大臣们的弹劾,从来不作过多理会。万历皇帝心中明白,加上他自己本身并不喜欢朱常洛,故而不计较那么多。
早在几年前,万历皇帝为讨郑贵妃的欢心,曾许愿将来封朱常洵为太子。郑贵妃这个人,聪明得很,她让皇帝亲自写下手谕,珍重地装在锦匣里,放在自己宫中的梁上,作为日后凭据。当郑贵妃听到万历要立朱常洛为太子的风声之后,她想到了这个锦匣。可是,当郑贵妃满怀希望地打开时,不禁大吃一惊:一纸手谕让衣鱼咬得残破不堪,“常洵”两字也进了衣鱼腹中。迷信的万历皇帝长叹一声:“此乃天意也。”终于不顾郑贵妃的泪眼,而把朱常洛封为“太子”,常洵封为“福王”,封地洛阳。
现在,袭击太子的事情,又把郑贵妃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一次,她只能迎风而上。
郑国泰和郑贵妃虽然是姐弟,但是,郑家的智商都继承到了郑贵妃身上。万历皇帝喜欢郑贵妃的原因之一,便是郑贵妃聪明机警、通晓诗文。再看郑国泰,生的膀大腰圆,头脑简单。只要言语不和,就要拳脚相向。仗着自己家里的权势,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是外戚不能进内宫。所以,他只好来到前三殿的武英殿旁,与赶来的姐姐商量,免得自己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郑贵妃坐在椅子上,看见郑国泰进来,站起了身。“外面的人可都在议论我们呢”。
“姐姐,我们与太子不和,外面的人都知道。这回,那个该死的张差被抓进去,外面的人不怀疑我们才怪呢。”郑国泰本身走得急,人又胖,再加上说了一串话,中间没有停顿,正站在那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郑贵妃一面吩咐侍女,把庞保和刘成叫来。一面让郑国泰坐下休息。
不一会儿,侍女领着两个太监走了进来。庞保和刘成进屋跪地,口呼“见过娘娘”。郑贵妃叫他俩起身,叮嘱道:“你俩去调查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庞保和刘成听过吩咐之后,退出了屋子。
“你看我也没用,”郑贵妃坐下,“我可没派手下去找什么人刺杀太子。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找个乡下农夫。”
夜色已至,王之寀一个人,拎着一壶酒,一个提篮,来到刑部大牢。
身为刑部提牢主事,他的工作就是掌管监狱,稽核罪囚。一个正六品官,王之寀已经很满足了。
狱卒看见王之寀,忙打招呼。“王大人,今天是你当班啊。哟,你这又给我们哥几个带了吃的啊”
王之寀笑了笑,“这次可不行,下回吧”。
提溜着酒菜,王之寀走进张差的牢房。
张差依旧趴在稻草上。宫中的金疮药,让他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王之寀凝神端详张差,心中沉思:“单从外貌来看,只是个乡下农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东林先生怎么会对这张差有那么大的兴趣?”
张差的鼻子嗅到了一种久违的味道,立马来了精神。“酒,哪来的酒?”张差抬起头,看见了王之寀。
“唉,跟我一样,也是一个嗜酒之徒。”王之寀心想。
王之寀先把酒壶的盖子打开。原本犹如游丝般虚无缥缈的酒香,像注满了劲力的拳风扫过一样,充斥了整个牢房。“这也是你的”。王之寀又打开放在地上的提篮。
“烧鸡!”张差将口水猛咽了回去,伸手去抓烧鸡。刚吃了一口,又放了回去。“这不会是断头饭吧?”张差听说过,大牢里的死刑犯,在被拉出去砍头前,都会美美地吃上一顿丰盛的大餐,称之为“断头饭”。
站在一旁的王之寀,听见张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