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起身,满堂宾客谁还敢坐,无不纷纷站起,从华堂到庭院、廊边、亭下,所有人屏息静气的等着他发话。
左侯看着下方的二人,默了一刹,语声沉朗分明,“本侯心怀大慰,请在座各位举杯一饮,贺犬子与苏姑娘白首。”
左侯的部属当先举杯,随后是眼光纷杂的宾客,尽管心思各异,祝声一般无二。一阵阵声浪从华堂传至庭院,又散及整座府邸,在夜空一层层扬开,为一个胡姬与王侯之子恭贺。
“贺左公子与苏姑娘,白首同心!百年好合!”
宾客祝罢就歇了,然而军士全是粗豪的壮汉,对左侯祟敬爱戴,加上好事爱闹,一拨比一拨嗓门高,由庭至府,由府至街,乃至坊巷里弄,几千兵卒吼得益州全城惊动,不知多少人诧然寻问,议论纷纷。
苏云落在左卿辞身畔,神思昏昏然发懵,听着外边震天的叫响,看师父、师娘与殷长歌俱在微笑,恍惚的接过爱人递来的酒盏。
一滴泪落入杯中,饮下去无限甘甜。
☆、不死泉
西南深处有一座群山环绕的城寨,湿热无冬,榕树如盖,河滩鳄鱼横行,檐梢常有蝮蛇,整个城寨老幼加起来不过数千,几乎不闻外界消息。然而传言不死泉就在附近,引得众多武林人不顾山重路远,辗转跋涉而至。
小小的城寨涌入了无数粗豪的江湖客,一些先抵的帮派由五诏堂引路,探进了不死泉所在的深山,留守的则在城寨等待,当地空屋被抢赁一空,居民发了一笔横财,来得晚的江湖客甚至只能在野地里露宿。
灵鹫宫一行人就遇上了这一难题,宁芙领着几个弟子将城寨内问了个遍,无奈的转回来禀报。
温白羽如今已是成熟妇人,仍然盛气如昔,闻言极是不快,“几间院舍都寻不到,五诏堂是怎么安排的?”
宁芙也是忿气,“五诏堂这等边蛮小帮,一点能耐也没有,推说各派都是自行安置,什么也不理。城寨里齐整的屋舍本就不多,还是有一部分人先去了不死泉,不然更挤。”
温白羽向来养尊处优,入西南的一路已经各种不惯,哪受得了到了寨中还露宿,气道,“不行就出重金,务必寻一处干净的居舍!”
宁芙脑筋活络,另有盘算,“如今不说棚屋,连牛栏都塞满了人,确是无法可想,不过听说正阳宫赁了此地最好的院子,二宫主与金虚真人是旧识,不妨去照个面,说不定就有着落了。”
温白羽一听有理,当即吩咐随行弟子整理仪容,除去风尘仆仆之态,这才寻去。
正阳宫所赁的院子看上去颇为干净,一溜石墙爬满藤花,圈着几栋方阔的竹楼,温白羽很是合意,不料等行到近处,却见院内外人声杂闹,求见金虚真人的已经排了一长队,蜿蜒极远。
温白羽脸色一黑,一想也明白过来。正阳宫毕竟是正道之首,金虚真人自任掌教后从未出山,此番亲至,留驻城寨的各派少不得来拜会寒喧,无怪吵闹不堪。
宁芙客气的向一个年轻道人递了名帖,道明帮派,称灵鹫宫与金虚真人有故谊,祈望一见。
青年道人收了名帖入内,片刻后返回,稽首道,“掌教真人正在会客,请温二宫主见谅。”
温白羽方要生恼,道人又道,“真人请二宫主至偏堂用茶,稍后即至。”
温白羽转嗔为喜,顿觉有了面子,在众多江湖客的注视下施然而入,耐心在偏堂等了一阵,听得主屋有人行出,似是送客,没多久屋门一暗,一个人踏进来。
来者穿一袭玄色镶云边的道衣,仪态端然,修伟飘逸,气质庄重静穆,与昔年行走江湖时判若两人,温白羽险些没认出。
叶庭其实也才到,好在让西南的道观先过来赁了院子,比其他帮派从容许多。他一落脚就不断有人来访,不得半刻空闲,实在烦不胜烦。不过他任掌教数年,练得万事不形于色,哪怕泰山在眼前崩了,也能端正平稳,八风不动,外人绝瞧不出一丝一毫。
这一次门人通报灵鹫宫的二宫主求见,叶庭思了一瞬才想起,温轻绒已继任了灵鹫宫主之位,温白羽嫁入方家,几年后和离,回娘家做了二宫主,没想到此次居然带门人远来西南,也不知温轻绒怎么放心。
几句客套话说过,叶庭见温白羽还是从前的脾性,对她的来意自能猜到,“二宫主既是初至,想必还没有落脚之处,此地豪客众多,不免嘈杂,不如我让门下匀两间屋舍,供二宫主暂歇?”
苏璇之所以收胡姬为徒,正是受温白羽所激,叶庭念在这一点,加上与温轻绒的交情,索性不等对方提,主动给了方便,至于够不够灵鹫宫的人使用,就与他无关了。
叶庭一言正中温白羽下怀,她顿时面如春风,客气了两句就应下来,又忍不住抱怨,“我看这里混乱不堪,五诏堂只管将人带去不死泉,别的什么也不理,行事毫无章法,还夸说什么黄金宝藏,恐怕都是吹出来的。”
许多江湖豪客都有同样的抱怨,至今不见去不死泉的人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