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
天边连绵的云朵被那如同狼牙般的山峰撕扯成了一片片碎絮。山谷和森林也是一片鲜红,只有些许的绿意掺杂其间,仿佛整个天地都被鲜血染红了一般。
眼前的景色若是在诗人眼中恐怕是难得的美景,然而此刻伴随着这幅景象的,却是随风飘来的阵阵尸体臭味,还在燃烧的车辆和旗帜的焦味。如果有人能在这种环境中仍然诗兴不减的话,想必是个想象力和神经强度都超乎寻常的人吧。
青年一瘸一拐的走在漫布尸体的山间,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男孩。两个人都一身戎装,不过青年的官阶是什长,而男孩则是个士兵。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身上插着箭或长矛的尸体;脑袋被锤砸碎的尸体;还有被整个劈成两半的尸体,尸体与尸体之间则满是用鲜血点缀的断肢和流出来的内脏。青年的脚步散乱,毫无目的。今天的这一仗里,他失去了自己的所有部下,他们都是被临时征集来的农民,根本还没得及掌握武器的用法,就莫名其妙的战死在这片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山谷之中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记住他们的名字。作为成为什长的首战,今天这一仗打得实在是窝囊,本来这一仗完全可以轻松战胜对手的。如果由他来指挥的话,绝对不会采取这种牺牲新兵作为诱饵的战术!这样的战法除了增加我方的伤亡还有什么意义!一将无能累死千军说的就是这种情况!青年越想越气,紧握的拳头里都渗出了鲜血。此时,腿上箭伤的痛感一阵阵传来,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长官,我们要去哪里啊?”身后跟随的小兵战战兢兢地问道。
青年回头看了看这个孩子。今天唯一的安慰就是他了,这么多新兵都死了,只有这个孩子活了下来。是神佛的保佑吧,这孩子在自己发现他之前一直躲在一辆倾覆的马车下面,竟然毫发无伤。这孩子正用袖子遮住了口鼻,显然是浓重的尸臭让他有些受不了了。
青年惨然一笑:“找找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小兵似乎明白了什么,狠狠的点了点头:“是,长官。”
幸存者?那不就是我们俩吗?青年心中如此自嘲着。正规军都趁胜去追赶败逃的敌人去了,那里有大批的战利品等着他们去虏获。而自己所在的新兵部队几乎没有生还者,就算自己曾经力战杀死了二十名以上的敌兵,但这种奋战对于全局根本毫无助益。
“长官,这里有一个活着的!”小兵在不远处喊道。显然这个孩子是把自己的话当真了,不过既然有幸存者,青年也不能坐视不管。青年努力迈开脚步来到了小兵身旁一看,果然,眼前的这个敌兵还活着。看上去还不满二十岁,肋部中了一刀,万幸的是肋骨挡住了刀锋,没有构成致命伤。这人之所以没法站起来还是因为战死的战马正好压在了他的身上。
那受伤的士兵盯着青年,眼光中既害怕又愤怒:“要杀就杀吧!”
青年苦笑了一下:“仗已经打完了,我不想再杀人了。你很想死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送你一程。”
伤兵眼光中的愤怒瞬间消失无形,眼泪夺眶而出:“请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青年摇头叹了口气:“早点说就是了嘛,不是所有敌人都那么爱杀人的,是吗?”说罢就去抬地上的马尸。小兵则拉着伤兵的手奋力往外扯。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青年连忙放开马尸,摸向腰间的刀。这时他才惊觉自己的刀早就因为奋战而卷刃,被扔在乱军之中了。青年从周围的尸体上抽出一把长剑保持着警戒。那小兵则找了根断枪护在胸前。
一路往这里奔来的是一队骑兵。为首一位大将模样的人,身后的旗帜上绣着一个“樊”字。
青年这才放下心来。这是友军的骑兵队,也是这场战斗的指挥官——樊爱能。关于樊爱能这个人,作为一个武将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但这个人的人品则令青年不齿。随意殴打士兵,克扣军饷,欺上瞒下。今天的战略就白白将近千名新兵断送于此,但是这场胜利的功劳会让这一切恶行被抹杀掉。朝廷根本之希望看到捷报,至于有一千多人的伤亡是不会在意的。不过此时遇见樊将军总比遇到敌人的残部要好一些吧。青年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跪倒在樊爱能马前行了礼。
“小人拜见樊将军。”
“罢了。”樊爱能斜眼瞟了瞟青年,冷冷道:“你们两个挺有本事啊,居然活下来了。”
青年压住满腔怒火,拱手道:“托将军洪福,小人侥幸残存了下来。”
樊爱能心不在焉的道:“你们能活下来说明运气不错,以后就归到我本部人马之内吧。”
对于普通士兵而言这将是平步青云的一次良机,然而这个青年的声音里却没有多少热诚:“多谢樊将军。”
樊爱能也听出青年的语调有些怪异,不由得朝青年这边看过来。这一眼却让他瞥见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伤兵。樊爱能不高兴的道:“这个敌兵是怎么回事?”
青年忙低头拱手道:“回将军,小人发现此人尚未断气,因此想把此人救回去??????”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劲风掠过身畔,紧接着一声惨叫在身后响起。青年急回头看时,那伤兵的胸口插了一把长矛,兀自颤抖不已。那伤兵睁大了眼睛看着青年,一行眼泪流了出来,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