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在后面跟着,他不知道花满楼听到了什么,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这世间能让陆小凤完全信任的东西之一,就是花满楼的耳朵。
渐渐的,他听到了一阵歌声,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忧郁与悲凉。
就连歌词也是忧伤的,讲述的是一个将死去的少女,向她的恋人倾诉自己半生的漂泊与凄楚。
但这又是极美的,那嗓音圆润又飘渺,可以幻想出唱歌的少女也定然是个美丽的姑娘。
陆小凤并没有仔细的倾听这首歌,他看到了花满楼的神情,他的表情很奇怪,混着三分喜悦,三分惶恐,三分悲伤和一点犹疑。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你听过这首歌?”
花满楼点了点头。
陆小凤又问:“听谁唱过?”
花满楼回答道:“上官飞燕。”
那边闻人羲终于想好了要怎么写他的开头了,他开始磨墨,一圈,两圈,磨着磨着,他的心思有点跑偏了,他想到了今天一天都表现得有点奇奇怪怪的陆小凤,特别是见过西门吹雪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简直只能用避之唯恐不及来形容。
这让他有点不高兴。
三圈,四圈,磨着磨着他又想起了现在还在小厅里站着的西门吹雪,维持着那种姿势僵站上一夜,但愿他明天还能走得动。
对此他可是深有体会,小的时候每一次自己招惹师傅生气了,基本上就会被罚站,对着山壁一站就是一整夜,第二天就连抬手都回很困难。
一开始会很难熬,不过后来习惯了之后他站着都能睡着了。
思及此,闻人羲笑了起来,他小时候可不是什么好孩子,真要说起来,那招猫逗狗的架势倒是有点像陆小凤了。
陆小凤已经可以远远的看到一盏孤灯,歌声正是从灯火处传来的。
花满楼的速度加快了,他看不见那盏灯光,但他听得见歌声传来的方向。
灯火越来越近,陆小凤可以分辨出那是一座庙宇,一座小小的,破败的庙宇。不知里面供奉的是山神,还是土地。
歌声突然就停了,陆小凤看了看花满楼,他的表情里,多了点失落的味道。
破庙里已经没有人了,黑脸的山神提着钢鞭怒目而视,灯还亮着,掉漆的神案上放着一盆水,水里飘着一缕青丝。
看上去,就像是有个姑娘,刚刚在这里,一边梳头一边唱歌,怀念着自己的情人。
花满楼问:“你在看什么?”
陆小凤说:“神案上有一盆水,水里还有一缕头发。”
花满楼露出了一个微笑:“在这里还有心情梳头发,她肯定是个很爱漂亮的姑娘。”
“而且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姑娘。”陆小凤也笑了。
花满楼淡淡道:“十七八岁的姑娘,都是很漂亮,也很爱漂亮的。”
“上官飞燕岂非十七八岁的姑娘?”
花满楼没说话。
陆小凤试探着问:“你有没有摸过她的头发?”
花满楼脸上的笑变了,他的笑有很多种,这一种,无疑就是承认的意思。
“这是不是她的头发?”陆小凤递过了那缕长发。
发丝柔软,还带着些少女的馨香。
墨香四溢,墨是最上等的墨,笔也是最上等的笔,蘸上墨,闻人羲拢了拢袖子,落笔。
灯火摇曳。
闻人羲写起信来一点都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慢的有点让人着急,他写上几个字,就会稍微停上一停,思索一会,嘴里念叨上两句,才会接着落笔。
一灯如豆,山神庙里,那缕长发的确是上官飞燕的头发。
深更半夜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为什么会在破庙里唱歌,还唱的那般凄婉忧愁。
如果她是唱给花满楼的,那么他来的时候,她又为何要走?
如果她不是唱给花满楼的,那这首悲切的情歌,又是唱给谁听的?
陆小凤不知道是该安慰花满楼,还是该假装什么都不懂。
一阵凉风吹来,怒目而视的山神像突的就从中间裂开了。
尘土弥漫中,陆小凤看见了一个人,他被挂在半空,一只判官笔直直的□□了他的胸膛。
判官笔上系着两条黄幡。
“以血还血!”
“这就是多管闲事的榜样!”
那个人是独孤方,他也是丹凤公主的护卫之一。
不是柳余恨,是独孤方。
萧秋雨死了,独孤方死了。一心求死的人还没死,不想死的人却已被送去见了阎王爷。
陆小凤恨恨道:“山神像早已被震裂,摆了个死人就等着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