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我只不过是个执行命令的人而已。真正在帮你的是陛下和夫人。”他仍然谦虚地回答。
“骁易,他今晚跟我们一起回去,你马上通知佣人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吧?”
“不,不用了,”齐洛一听便急忙制止到,“陆教官已经帮我安排了宿舍,我今晚住在学校里就很好……”
“这个周末就是我的成人礼,”俊流忙不迭抓住他的手,以不容推辞的口气坚持着,“到时候你总要一大早来观礼的吧?住在我家里会更方便些。”
齐洛面露难色,只是吃一顿饭便已经受不了那碍手碍脚的格调,想象一下连续几天处于那上流的桎梏中,一定会让他神经紧张。他已经习惯了与俊流独处时的不拘小节,可一但要与他那顶着尊贵光环的双亲碰面,态度还得慎重起来。
“当年要不是你急着去服役,夫人也提过一定要请你来家里做客呢,我想他们也都想再见见你。” 骁易很快读懂了他的顾虑,宽慰地说,“请你不要把这想得过于复杂,只是个普通的家庭邀请他们孩子的朋友而已,至于安排的宿舍,我会让人打招呼取消掉的。”
在没有理由继续拒绝的情况下,齐洛在宴会厅一侧的衣帽间取了随身的行李,便同俊流坐进了同一辆车子,缓缓驶出了皇家军校。林荫路上抽象画般的黑影,顺着摩擦地面的车轮爬进车厢,混合挡风玻璃下的香水淡味,从最初朦胧的舒缓,到浓厚的催眠。刚刚上了平稳通畅的高速路不久,奔波了一整天的齐洛便撑不起了眼帘的重量,枕在俊流的肩膀上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赶着去覆盖整个东大陆的春之气息,仿佛在古老的首都提前止住了脚步,路边两排的落叶树挺拔繁密的骨架上早染了新翠。当清薄的阳光洒到肩膀上时,义续刚刚从车子里下来,他拿着一个密封好的文件袋,在前广场中央的喷泉下驻足,隔了一道万年青的绿篱,就是花木扶疏的草坪,鲜少有人打扰的石子小路上,松鼠和雀鸟正在争食。
他深吸了口气,虽然皇家军校里的梅烈湖畔也有不输于这里的风光,但从日没川汲取来的水带着老房子基脚下青苔的味道,毕竟更有一种家乡的归属感。
义续故意绕过那条能够直达目的地的大路,踩上蜿蜒在草坪和树丛中的小径,即使路旁一只不怕人的麻雀也能让他快乐得哼起小曲来,这一路仿佛还没有尽兴,绿荫的尽头便出现了爬满藤蔓的石墙。
夏曦园仿佛是座时间的驿站,每一处风景都留着历史的印记。在新一任的国王迁都之前,它曾经是个小规模的行宫,修建在风景优美的城镇只用作皇族的避暑之地,而如今它已经是贺泽政治中心的心脏部分。
义续刚踏上主屋门前整洁的白石阶梯,进入到摆着水仙花的素雅前厅,正在门边擦拭着白色窗棱的一位老妇人便微笑着靠过来。
“彭丝,你身体还好吗?”义续一边问候着这位上了年纪的管家,一边将帽子和外套脱下挂到门边的衣帽架上,“年级不小了,这些活儿交给佣人做不行吗?”
“门厅可是这座房子的脸面,她们做事毛手毛脚,擦不干净!”说着她扶起挂在鼻尖的眼镜,眼角的皱纹堆成了一把,“托你的福,有那么多优秀的士兵驻守在前线,我这把老骨头吃得好又睡得香,才干得动活儿。”
和她打过招呼后,义续迈着匀速的步子踏进一楼明亮的日间会客厅,多时不曾拜访的疏离让他的眼光四处游走起来。添有新柴的壁炉上方挂着一幅巨大的绣毯,色彩虽已随时间暗淡,依旧能让人联想到它初期的光彩夺目。绣毯正中间的肖像便是他和义征,还有殊亚共同的父亲,有口皆碑的君主,被国民会誉为“先贤荣光”的上一任国王,他脸上的表情矜持却不傲慢,就像个充满威信的家长,而不是王权的符号。义续似乎能够理解,为何这是当初大哥从家里拿走的唯一一件纪念品。
但是,在这样一位光环笼罩的前辈之后为政,却是不太幸运的。
义续转身走向一旁被正红色天鹅绒窗帘遮掩了一半的落地窗,他忍不住加快脚步,转动玫瑰造型的门把,来到正对庭院的木制平台上。
“看你这么春风满面的样子,一定有什么好事了?”
义征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报纸,望着这个闯入宁静晨读中的不和谐音符,脸上映着微微摇曳的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