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蒙闷不吭声,像个小媳妇,把药瓶收进自己包袱里,里面有几件旧袍子,两柄匕首,一柄是断的,不过断掉的部分不长,还能使。
“揍人的时候够凶狠,怎么不说话?”赵洛懿冷淡地问,眼神游离在窗格之间,似乎对李蒙打架的原因并非真的关注。
“切磋武艺。”李蒙说。
赵洛懿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剜刮一般使得李蒙肉疼,李蒙往床上一坐,爬到赵洛懿身后,使他看不见自己,给赵洛懿脱衣。
“你小子。”后面的话赵洛懿没说。
李蒙大概挺出来,赵洛懿已经知道他是为着疏风告状的事揍他。这个师父真可怕,话不多,心思却深沉。像是霍连云那般话多又爱开玩笑的性子,倒是好,怎么就让他摊上了这么个师父。别人家的师父都是父慈子孝,疏风出来一趟,他师父给的毒|药都够疏风保命的,他来灵州,赵洛懿就给他个见钱眼开无利不起早的师兄……
赵洛懿自己还和疏风两面之缘,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他托付给乱七八糟的人。
李蒙越想越来气,下手也越来越重。
等他回过神,已是被赵洛懿侧身往床里一带,一手按住他的口鼻,床幔已落下,想是刚才赵洛懿已动手打落床帐他没看见。李蒙双腿两下踢蹬。
就在此时,赵洛懿指间弹动。
帐外灯火熄灭,满室黑暗,一瞬间李蒙什么也看不见,反应过来赵洛懿不是因为被他抠痛了要下杀手。看见后发觉赵洛懿那鹰隼一般锋利森冷的眼神豁然近在咫尺,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赵洛懿捂着他的嘴,手探入李蒙后脖子下。
鸡皮疙瘩蹿起,沿着脖颈、脊梁,长驱直下。
李蒙不舒服地皱眉,想说话,却模糊地想到决计不能发出声音,否则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弄明白引起赵洛懿反常举动的是谁,多半就被赵洛懿掐死了。
“被子。”赵洛懿贴在李蒙耳畔。
李蒙忙扯出身下被子来,脖子后面传来冰凉触感,李蒙也想到了,赵洛懿的兵器怕是藏在枕头底下,被自己压住了。
然而他师徒二人正在上药,李蒙本来打算上完药就睡觉,只着里衣。赵洛懿更是连里衣都已脱去,此刻赵洛懿压制着李蒙,头抬着,耳侧向床幔。
李蒙嗅闻见赵洛懿身上温热的气息,不似他洗过的任何一件袍子,才冲干净的身躯浑然散发着不属于任何一种气味的气息,让李蒙浑身都躁动不安,就像面对一头巨虎,此刻猛虎不曾伤人,却拥有随时能咬断他脖子的绝对力量。
就在李蒙难受已极时,粗糙的指腹贴着他的唇,两颗药丸被推入口中。
李蒙直着脖子,并未立刻吞下。
一直昂扬着头警备帐外动静的赵洛懿低头,注视李蒙。
“……”
药丸卡得李蒙就要咳嗽,被赵洛懿提着后领抓起。
“叮叮当当”的声响骤然如同暴雨倾泻而出,数十弩|箭射在床上。
赵洛懿仅凭单手,停在梁上。
要是还在床上,他们俩已被射成刺猬。李蒙紧张吞咽,听见赵洛懿低沉的声音:“在桌下躲好,桌子,就是你的兵器。”
不明就里的李蒙猛被推下,迅速滚进桌底,抓住桌腿不敢动弹。
一句话在他脑中重现——
“在十方楼,丢了兵器,就是丢了命。”
李蒙十根指头掐得发麻,抓紧桌腿,脚下用力,屏息盯住房门。
☆、苌楚
从桌子下面窥得门缝张开,豁然间一道黑影扫进屋内,卷席起激剧的气流。
“啊——!”李蒙口中发出一声大喝,顶着桌子向窗边移动。连回头看一眼,李蒙都不敢,只顾着跑到窗下,寻隙跳出窗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别拖赵洛懿的后腿。
这一顿鞭子横扫,屋内古董花瓶、花梨木高椅、云锦床幔全都扯得七零八落。李蒙头顶起桌,屋内仍然昏暗,廊下微弱灯光映进屋子。
“走!”低沉的声音如雷在李蒙耳畔炸开。
赵洛懿随手后扬,只听一阵激烈的“砰砰”之声不绝,竟像是方才弩|箭射来的声音,赵洛懿出手奇诡,李蒙只觉一阵晕眩,头上遮蔽的桌子一被掀开,整个人都懵了。
等李蒙从昏头转向里回过神,已落在窗外,赵洛懿提着他的脖子,像抓弱鸡仔似的直接将人携在臂膀之下。
那刻凌风而行,李蒙抬头,只看见赵洛懿冷峻的面容,隐约萌生出一股惧意。
“还是这么调皮。”女人嫣然一笑,重重黑纱缠住的手心抓住一把花生米,她随手向身后花园抛去。眼角霍然吊起,侧头。
不小的动静惊起侯府中下人,火把涌入别院之中。
女人手中长鞭缠绕在细瘦的手臂上,踏入屋内,沉声道:“追。”
“站住!犯者何人!”抄着木棍的侯府护院及家丁一干人冲到赵洛懿屋前,只见屋内狼藉一片,要是有活人,都该在满屋残破桌椅床铺下面。
霍连云一面走来,一面系上领扣。
“怎么回事?”随在他身侧的女人问。
“回……回穆姨娘,”护院抹去额上大汗,“跑了,有人袭击赵先生,见我们来就跑了。”他小心窥一眼霍连云脸色,补充一句,“赵先生应当无恙。”
“我三师叔自然不会有事……穷……”
“疏风!”疏风话未说完,被霍连云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