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失望,但旋即又自嘲起来,要是开个会,说话的声音全让外头听见了,那还怎么保密?啥要紧事儿都泄露出去了!
他回到沙发上,手又摸着口袋里那个细长的纸盒。其实这事儿,打电话和顾海生也能说清,把钢笔交给艾米,他也可以先回去的。
但豆腐却不愿打电话。
他想趁此机会见上一面,他能见着顾海生的次数太少,尤其最近,顾海生又不大往独眼杰克来。
他们的缘分是如此少,少得可怜,以至于每一次见那个男人,豆腐都觉得,自己像是沙漠里跋涉的干渴旅人,于唇焦舌敝之际,发现了一眼清泉,于是恨不得狂奔过去,永远守着这眼泉水,永远不离开。
正琢磨着,忽然听见走廊里有动静,有杂沓的脚步声向豆腐这边走过来,伴随着中年男人们的说话声,豆腐赶紧起身,是不是会开完了,散场了?
他刚走到门口,正要探出身向外望,就在这时,艾米飞快冲过来,她迅速关上了会客室的房门!
豆腐呆呆看着面前那扇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他听见门外传来艾米轻柔的嗓音:“刘市长,您这边请!我们顾总还在开会,请稍等……”
好半天,豆腐才慢慢挪动僵硬的双腿,回到沙发前。
来的是市长,市长要找顾海生,那当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那是远比他的事,更加重要的事情。
豆腐还记得,刚才艾米冲过来,一下关上房门,她的举动是那么迅速,迅速里带着点慌张,就好像生怕客人看见会客室里的豆腐。
她当然不愿让来访的市长看见屋里的豆腐,不然人家一旦问起,她该怎么回答?
豆腐慢慢埋下头去,他觉得胸口在隐约作痛,像是缺氧,但四周围肌肉拉扯着,重似千钧,压得他没力气吸进一口空气。
……原来他是那么弱小,弱得连替自己争夺一口空气的力量,都没有。
原来,他确实不属于这里。
豆腐支撑着站起身来,他忍住痉挛,抓着门把手用力深吸了口气,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总助办公室,艾米正在办公桌前忙碌,抬头一看是他,慌忙起身走过来:“哎?你怎么出来了?马上就要散会……”
豆腐微微一笑:“算了我不等了,艾米,你帮我把这样东西交给顾先生。”
他将纸盒放在办公桌上,也不去看艾米的反应,转身走出办公室。
豆腐走得飞快,就好像身后有人追他,他一直走到电梯跟前,正好一趟电梯进来,他冲进电梯,按住关门键,电梯下行。
空无一人的电梯,只有他,静静站在角落,光滑的钢铁内壁,反射着豆腐不清晰的身影。
呆呆盯着那身影,豆腐忽然发觉,自己渺小得像个逗号。
一切都未完结,一切,也只能止于未完结。
出来电梯,正好一大群年轻人说笑着往外走,豆腐在电梯门口略停了停,直至人群离开,这才向大厅出口走去。
正这时,他听见身后有人高喊:“阮先生?!阮小墨先生!”
豆腐一怔,回头一看,却是两个身强力壮的保安。
保安快步走到他面前,其中一人问:“您就是阮先生?”
“是我。”豆腐诧异地看看他们,“有什么事?”
“您暂时不能离开。”
保安这么一句话,刚才那群人原本已走到门口,这时又都停住,一个个回头盯着豆腐,目光全都变得疑惑起来,有人小声说:“怎么回事?偷东西的?”
这声音落在豆腐耳朵里,他的脸,顿时白得瘆人!
他颤声说:“为什么我不能离开!凭什么要拦住我!”
另一个保安见他误会,赶紧道:“抱歉,不是我们要拦住你,刚才顾总打电话下来,是他要我们拦住你的。”
豆腐一怔!
正这时,他听见了顾海生的声音:“豆腐!”
再一看,顾海生从电梯间出来,正急匆匆往他这边走。
一见是顾海生,豆腐这颗心,仿佛放在蒸笼上,翻滚难受!
到他面前,顾海生望着他,微微一笑:“跑那么快干什么?差点没拦住你。”
豆腐耳畔嗡嗡乱响!
好半天,他才努力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事,东西,我刚才叫艾米小姐转交给顾先生您了。”
顾海生点点头:“我看见了。是怎么回事?豆腐,那支笔……”
“那支笔是我手下一个酒童私藏起来的。抱歉,顾先生,他不是有意要偷。请不要怪他,我知道这支笔对你很重要,所以今天给顾先生送过来了。”
顾海生点了点头:“这没什么。可是豆腐,刚才你干嘛走得那么快?”
顾海生望向他的目光,是那么柔和,豆腐不出声,有泪控制不住的想往外涌,但他拼尽全力,忍住。
“是不是艾米说了什么?”顾海生试探着,轻声说,“是不是她对你不礼貌……”
“不,没有。”豆腐飞快打断他,他用力笑了笑,“不关艾米的事,是我自己……有急事要回店里去。”
他在说谎。
顾海生一时万分的失望:“豆腐,你何必在我面前遮掩?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么?”
“朋友”这个词,像一根细长锋利的针,深深扎进豆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