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在医院住了一个来月,就吵着闹着要出院,他说他再躺下去就要生褥疮了。后来院方看他恢复得确实很不错,就批准了他出院,但仍旧叮嘱他,最好在家休养,暂时不要去上班。
豆腐嘴上答应,心想,反正医生管不着了,他爱怎样就怎样。
豆腐这好主意还没打上两天,就破灭了,因为苏誉竟然派了布丁过来照看他。
“你这不是照看,是监视!”豆腐恨恨道,“天天盯着我,哪儿也不许我去,我是犯人么!”
布丁笑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天天过来给你做饭你怎么不说?”
“我真没事了!你让我开车出去透透气……”
“骨头还没长好,又开车出去,这要是再撞上一次,那你可完了。”
“你不要乌鸦嘴,哪有那么容易撞的!”
布丁也不管他抓狂,把煲好的骨头汤端到豆腐面前:“伤筋动骨一百天,过了这一百天,你就算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再管你了。”
豆腐闻着那扑鼻的肉香,他叹了口气:“要不是看在你做东西这么好吃的份上……”
布丁解下围裙,坐在他身边,笑眯眯望着他,忽然说:“你那松花蛋情人,怎么也不来看看你?”
豆腐都被他气乐了:“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什么叫松花蛋情人?”
“就是说,那位蒋玉菡到底来没来啊?你出这么大事儿,难道他也不来看看你?”
豆腐闷头喝着汤,过了一会儿,他才闷闷道:“说过要来,我嫌家里太乱,他坐都没地儿坐,没答应。”
顾海生真的打算过来看望豆腐,他听说豆腐提前出院,很担心,打电话劝他不要仓促,豆腐却说,自己特别想家,在医院呆着很不是滋味,他现在基本可以自理了,反正都是躺着,还不如回家来躺着。
于是顾海生就说,好,那他过来看看豆腐。
这下把豆腐吓坏了,他赶紧说:“不要!”
顾海生笑起来:“为什么不许我来看?你家有海盗的宝藏啊?”
“不是的……”豆腐扭捏地说,“家里太乱了,好久都没收拾,顾先生过来,我就得起来收拾,我现在这样,收拾一趟屋子太难了。”
顾海生知道豆腐一向客气,这一听说他来做客,豆腐肯定得提前三天做大扫除。他现在还伤着,自己非要过来,那就是给他添乱了。
于是他答应豆腐,等他痊愈俩人再见面。
“还去吃东西呀?”豆腐笑道。
顾海生也笑:“那我可真不敢了,要不咱们去烧个香,就去报恩寺。”
豆腐很高兴,他说:“好啊!”
……可是这些,却不能和布丁说。
布丁看他一面喝骨头汤,一面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就知道豆腐是在想他“那一位”了,于是他开玩笑道:“明明就你和我在这屋里,我怎么觉得好像请了个客人?”
豆腐回过神来,他微微一笑:“少来!哦,我还想问呢,上次你和经理去报恩寺了?”
“是啊,不就是为了去给你烧香的嘛。”布丁笑道,“还帮你抽了根姻缘签。”
豆腐一愣:“是么?签上写了什么?”
“择得贵婿,平步青云。”
豆腐笑骂道:“就知道骗人!”
他把小时候那瞎子算命的故事说给布丁听过。
布丁也笑:“真的!我真没骗你,虽然人家签上写的是:红杏枝头春意闹。画了枚红杏。经理说,这就是上上签,是要找个富贵男朋友的意思。”
豆腐仍旧不信,他笑道:“那你也抽签了?经理呢?”
“我们都抽了签。”布丁笑笑,“不过我的签,不大好,经理的签似乎更糟。”
布丁那一根,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苏誉说,这是寻觅不到归处的意思,当然,也可以从另一个方面解读,布丁得用自己的方式,在看似无路的局面里,寻找到归途。
苏誉自己的签,是“野渡无人舟自横”。
布丁不是太懂这签的意思,苏誉笑笑说,意思是,他是个孤独无依的人,无法在任何地方牵绊住自己。
当时,俩人就坐在大殿外头,那天不是周末,一场初秋冷雨洒过,偌大的报恩寺看上去更觉冷清,屋顶红瓦隐在半黄欲凋的梧桐叶下,清澈雨水滴滴答答顺着叶片滑落,颇有凄凉之感。
布丁很有些难过,不是为了他自己的签,却是为了那句“野渡无人舟自横”。他想了半天,忽然道:“我的是‘烟波江上’,经理的是‘野渡无人舟自横’,咱们的签,都和水还有船相关,这说明咱俩是同类,可以互相作伴。”
苏誉看看他,笑起来,没说话。
刚才那番话,其实已经有点出格了,布丁说出来才觉得自己莽撞,然而他看苏誉并没有在意,不觉心里更加失落。
于是他勉强笑道:“经理,你不愿和我做伴儿?”
苏誉回头看看他,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布丁的肩膀:“我不是一直在和你们做伴儿么?”
布丁笑道:“等豆腐择得贵婿,平步青云,他肯定跟着他那贵婿跑了。”
苏誉笑起来:“也不坏。你们也不能一辈子做酒童,要是有更好的人生归宿,我肯定高高兴兴送你们走。”
“那经理呢?经理会走么?如果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布丁看着他,他的心忽然像沸腾的水,噗噗跳起来。
苏誉笑了笑,他扬起脸,目光望向掩映在萧萧落木中的古老庙宇,那神色,苍凉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