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于张起灵太过平凡。他曾经在一天内看过近万名死亡的士兵平民,那是一场全城性轰炸后的场面。太过震撼和残酷,连他都差点忘了按快门。
从事这个职业的初始,他也曾觉得自己可以为改变这个世界做出一些什么。可是总是太晚。因为他所看到的,总是死亡肆虐过后的满目疮痍。不过也因此侥幸地一直活到了现在。
他从非洲刚刚经过战争的小镇离开,一路乘车南下,想看看久负盛名的乞力马扎罗山。
登上车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男子。在这里碰见亚裔人总是会有亲切的感觉。但是不仅是亲切。张起灵记得他的眼睛。记得十分的清楚,在高中的图书馆中见过,后来在球场旁,也陆陆续续碰见过很多次。
那个男人穿着米色的风衣,出神地望着窗外草原上的夕阳,轻吐了一口烟。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出本子拿起笔就开始画。似乎记得很多次在图书馆碰见时他也是一边看书一边拿笔有些闪躲地在画着什么。
其实时间隔得太久,很多高中的事情他都记不清楚了。
疲倦得没有打招呼的力气,也本是冷清的人,张起灵直径走过去坐下开始补眠。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世界真小,竟然又遇见了。
☆、尘去记犹新
大巴行走了多久吴邪完全没有概念。他醒来的时候整个大巴车依旧是静悄悄的。似乎大家都还在睡。
他抬眼看向窗外。这景色,用似曾相识或许更好。
不远处就是乞力马扎罗山,赤道地区很难分辨出四季,天空还是深蓝色的一派莫奈睡莲般的忧郁色调。映衬着山顶的白雪也是泛蓝的,山下有很重的云雾,也像一层白雪,但是云雾是浮动的,给人感觉里面有数万奔腾的巨兽,掀起飞扬尘土气势汹汹而来。最恰好的是,霞光如同晕染般一层一层从山的身后叠升起,浑圆的红日从山顶冒出来。
看到这样的景色的时候,吴邪总会觉得,语言是何其的苍白、自己的画笔也一样,难以描模这景色的千分之一的美妙。他听到身旁有窸窣声,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张起灵正举着相机,咔擦地按下了快门。
吴邪以为张起灵是要拍窗外的景色,而自己厚颜无耻地抢了镜头。有些讪讪地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张起灵有些莫名,明明没有经过人的允许就拍了照片是他的不对,奇怪的人。但他只是摇了摇头。照片很快就出来了,虽然他不常用这款傻瓜拍立得,但有的时候的确方便。甩了甩照片,仔细看了看。
窗外的景色瑰丽得不像实景,照片被正好地切割为四五。青年的眉眼像是山水画蕴着难以言明的古意,略显讶异地起唇似乎有话要说。两个字窜进了脑海。
高中的时候,他有着过一段时间就翻翻借过的旧书的习惯,而几乎每本书上,都可以看见写在自己名字下方某处的漂亮瘦金体,用深蓝色的钢笔,棱角峥嵘、铁骨铮铮勾勒的两个字:吴邪。
吴邪转过头想继续看窗外的景色,却只能看见玻璃窗上倒影的那个人模糊影像,皱着眉审视般地看着那张照片。明明近在咫尺,他却依旧连正大光明地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么多年来依旧是没有长进呀。
突然被拍了拍肩膀,吴邪转过头,看向张起灵的眼睛。依旧是黑的不像话,但因为窗外的晨曦,似乎有了一丝暖意。
“送给你。”苍白而指节分明的手递过来方才的照片。
这是重逢后,张起灵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还记得我?”吴邪疑惑而惊讶,接过照片,不自觉地瞪大琥珀色的眼睛,有些傻的模样,和张起灵记忆力那个戴着眼镜的沉默少年完全重叠起来。
张起灵勾了勾嘴角:“吴邪。”
尘去记尤新,知是故人来。吴邪本来以为,只有张起灵是自己的故人。但似乎老天优待。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更别提放在心上的张起灵,竟然记得自己。
“张起灵。”吴邪也笑了,褪去高中的青涩的笑容,如窗外逐渐高升的朝阳,灿烂地有些晃眼。
世界真小。
☆、所有的巧合
下车前,导游用蹩脚的英文给大家简略地介绍了乞力马扎罗山后,就到达目的地了。导游让大家各自在附近游览,中午十二点再集合出发去旅馆。
之前吴邪听来过非洲的画家朋友说,这个季节的黄昏时分,草原上会有红鹮会成群地飞起,遮住太阳,沾染日暮的光,仿佛它们本身就是从太阳中飞出来的一般夺目。朋友说那将是一生都令人难以忘怀的景色。吴邪不想错过,但,他此刻正有些犹疑要不要拿行李下车。
因为他同样不想错过身边的这个人。
吴邪偷偷瞥了瞥张起灵,显然他也没有继续跟团的打算。到是符合他独来独往的个性。两人和导游说明一下,便拿着行李下车了。
结伴同行似乎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在这一派平和的表象下,这仍旧是个危险深蕴的地方,两个人也有个照应。吴邪努力不让自己的欣喜表露出来。并肩与张起灵朝着乞力马扎罗的山脚下走去。一路有不少的百合花,沾着晶莹的晨露,高高地长出地面,半开未开的模样,就像闪烁的灯盏。
四季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实在要分只有旱季与雨季的区别。而现在应该是雨季十分,空气十分的潮湿,水草丰沛,与吴邪印象中的非洲的荒芜与炙热有很大的不同。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