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跟上前去,仗着腿长身高率先拿到竹简。白玉堂扁着嘴不服气地一跳一跳。展昭莞尔,小心翼翼展开竹简放到低些位置。
展昭的动作轻手轻脚如捧至宝,实是这竹简饱经风霜脆弱不堪,年岁之长足以令所有还能喘息的人恭恭敬敬磕头喊一声祖宗。用以串联的牛皮早失去韧度,撞到一起都能叮咚作响,斑斑驳驳的竹面这边缺一块那儿断一片。轻轻一翻噼里啪啦声便如骨节断裂使人胆战心惊。
竹简上的字迹以小篆撰写,行笔工整纤细隽秀。
五月芳菲,山yīn_shuǐ阳……展昭眯了眼借昏黄烛焰极力辨识,无奈接下几句缺东少西根本缀连不成。再下又勉强能读出半句:二魂凝而双剑成,双锋现而洛图出。白玉堂挤掉展昭如饥似渴凑近竹简,亮闪闪的桃花眼一眨不眨从头至尾观摩。
夏玉琦不甘不愿的抱怨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展昭不敢耽搁忙七手八脚拾掇好这堆几近散架的竹简,原封不动放回案几还用书籍盖住一角。一连串行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就是个轻车熟路的会家子。白玉堂蓦地咧开嘴咯咯直笑,被展昭一把抱住三下五除二扔回榻上。
两人才沾了榻还没捂热宴希来便推门而入,瞟一眼两小儿径自走向案几。
白玉堂偷偷拉展昭衣袖。展昭回眸,正撞上的这对眸子流光溢彩,满是偷鸡摸狗占了小便宜的兴奋劲——你白家二少爷的出息呢。见展昭望他,白玉堂只动唇舌不出声喜滋滋逞工炫巧。
白玉堂道,都记下了。
过目不忘的小强盗太可怕,展昭泄愤般点上他精致玲珑的小鼻尖,果不其然惹得小耗子拳打脚踢。两人顺势抱作一团在榻上来回翻滚,各自施展十八般武艺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几床碍手的被褥接二连三掉落在地。
收拾完竹简卷轴的宴希来悄然无声凝视旁若无人滚糯米团子的两人,万年□□凌厉的唇角牵扯出一丝极细极微的弧度。这两……小冤家。
☆、第一章(1)
双锋现而洛图出,得洛图者得九州。
这神神叨叨的谶言不知从何而起,却如疾风骤雨,一时之间传遍城街巷陌。本就闲不下来的江湖借机蠢蠢欲动,明的暗的正的邪的势力纷纷揭竿而起。然而谶言中的双锋究竟指了何物,则是众说纷纭谁也道不清。
一老一少便是在这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节骨眼上步入金钟镖局。
谈买卖的地点在正厅,一门二窗严丝合缝,足见这是一趟极隐秘的镖。可偏有人没事找事要一窥究竟,在窗户纸上戳个洞聚精会神地偷觑偷听。干这偷鸡摸狗勾当的是个翩翩公子哥儿,一袭皂衣用的上好的流光锦缎,腰际悬把镶玉的剑,撅着个金座绸布垫大的臀瞧得津津有味。
这一趟买卖竟谈了将近一个时辰。门栓吱吱呀呀拉开的时候,皂衣公子心满意足地欠欠身子,一猫腰就欲带着偷得的秘密悄无声息逃遁。谁知一转身,就见对面光秃秃的柳树杈上坐了个剑眉星目的蓝衫少年,正笑意如风地望着他,笑得他寒毛卓竖。
那枝桠纤细柔韧不盈一握,而蓝衫少年以盘踞之态立于上头,安如磐石纹丝不动。与锦衣公子打一照面后,少年身形一堕变坐为履,借柳枝弯曲反弹之力提身一跃,身轻如燕落在锦衣公子身旁。
此刻,金钟镖局的总镖头江炉率先走出正厅。目光一斜,就逮住了面红耳赤宛如被捉奸在床的皂衣公子。江炉脸色微沉,终阴翳一扫摆出慈眉善目的模样客客气气道:“展少侠,陆公子,几日来可还住得习惯?”
蓝衫少年正是展昭,于十五束发之龄出山门下天鸾,仗一腔侠肝义胆和一身矫健的功夫游走江湖。时过六年,他虽为人谦恭低调,展昭之名在江湖中还是小有名声。那皂衣公子却是个不折不扣娇生惯养出的富家公子,陆家二少,单名一个成字。一颦一笑无不透着股挑逗的撩人味,撩得人心旌摇荡。
三日前展昭与陆成行至金钟镖局。江炉独子江云骁在天鸾门下修习数年,见一向崇拜的大师兄登门自是喜不自胜迎进门来,听闻大师兄有逗留之意更是即刻命人打点妥当,以致江炉得知此事时俩蹭吃蹭喝的强盗已优哉游哉安了窝。
干押镖这一行最须谨慎。时值多事之秋,江炉自是不愿镖局中平添外人节外生枝的。可耐不住宝贝儿子胳膊肘向外拐,江炉只得忍气吞声,好吃好喝地供着二人。眼下这趟镖非同小可,谁知一出正厅就遇上这二位小祖宗,也不知被偷听去多少,江炉的脸色可想而知。
展昭上前一步,右手伸到背后比划一下,面上微微一笑道:“这几日多谢江总镖头费心款待,令我二人宾至如归。”
展昭身后的陆成倒是看清了,这不能更正的正人君子四指合拢拇指舒展,做一个竖耳倾听的动作。继而摆了两摆,高高翘起一根食指。——一会儿把你看见的听见的尽数道来,要不然,就把你偷窥的事儿给捅出去。
“燕雀之居,清粥淡菜,二位不嫌弃就好,”江炉皮笑肉不笑道,“江某一介粗人白手起家,吃穿用度自比不得名门贵族。”
驱逐之意呼之欲出。展昭依然笑宴盈盈,身后比划的手加点力度轻轻一勾,一张温润如玉的嘴皮子游刃有余,“江总镖头过虑了,这几日是我二人自行走江湖以来过得最舒适的日子。陆兄都有些乐不思蜀了,这不……”
偷窥这等事惹麻烦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