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个病犹如抢钱。周祖望自己知道,社保卡里已经没剩了。
回了家,到下午,热度突然一下子反复,势头汹涌地扑了上来。寒热寒热,顾名思义,便是又寒又热。周祖望浑身打冷战,偏偏身子奇烫。整个人缩成一团,在床上“格格”地抖。
他过去身体好,也可能精神力量强大,一直支撑著,工作以来长久没有病得如此严重过。
用家里的电子温度计测出来有39.5度,周祖望痛苦中还不忘挣扎著拿纸片写字,歪歪扭扭百折不挠的字迹铁嘴钢牙地咬定:“这个电子温度计不准的,不要相信它!”
狄寒生终於咬了咬牙,不管周祖望强烈反对,还是把他拖到医院去。
这次的医生和上午那个不一样,比较有闲心和患者八卦。连狄寒生是周祖望的什麽人都要管。仔细询问情况後,微微颔首:“吊针最好还是不要立刻吊…”周祖望闻言瞅瞅主张输液的狄寒生,心里说:你看,我们都是不懂的,人家医生还是同意我的意见。
“但烧到40.1度,必须压一压。这样,先打一针退烧针吧!然後吃药多喝水,和大剂量输液的效果差不多的。”
医生的意思是,周祖望现在身体虚弱,如果在这个综合性医院的输液室直接输液,恐怕要和别的病患交叉感染,反而染上更严重的病。到时候就不是普通的受凉感冒这麽简单了。
各项检查结果出来,确定没有其他问题,末了医生补充道:“你现在体质虚弱,用药太猛会受不了的。等这次病过去之後,还是以调理为主比较好。”
狄寒生点头称是,两人慢慢离去。
医生眯著眼在後面轻轻嘀咕:“难得有这麽好的朋友啊…”
付检查费和药费的时候,狄寒生早已看出周祖望犹豫来看病的原因,因此抢著付掉。周祖望烧得迷迷糊糊,心里一分清醒九分糊涂,也就随他去了。
被狄寒生领著去打了退烧针,两人便回了家。
路上车里,周祖望晕晕乎乎地睡著,靠在狄寒生的肩膀上。
狄寒生心中一荡,又赶紧收敛心神,伸手去摸周祖望後颈和额头,轻轻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好像有效果…烧总算下去一点了…”余光扫到出租车司机讶异注视著这边的眼神,他暗地里咬了咬牙,万分不舍地把手从周祖望脸颊边收了回来。
卧室里黑漆漆的。厚重的窗帘紧紧拢住,外面的晨曦只能透进几丝。狄寒生感觉房间里已经不那麽闷,於是关上了发出微弱“呜呜”鸣响的空气交换器。
然後转头,目光定在那里,怔怔地注视著。
光线暗淡,但还是依稀能分辨床上熟睡的人端正的眉眼。这麽多年过去,人总是有些变化。更何况这人近段时间饱经波折,病痛压身,又遭遇婚变。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可是看在狄寒生的眼里,他依然和七年前离校前最後一次见面时一样,没有什麽差别。记忆里的轮廓重叠上岁月打磨的痕迹,心悸的感觉一如当年,鲜明而真切。胸腔里渗著浅浅的满足,他真想就这麽一直瞧下去。
他以为他会家庭美满,生活幸福。
幸亏,不死心,跑回来想最後偷窥一下他的幸福和美满。
站在床边的人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去。越来越接近那光滑的肌肤,甚至能感觉到他略高的体温。淡色的嘴唇微微张著,不设防的面容,还略微带一点天真,是他一贯以来睡觉的样子。
差一点点就要碰触到时,狄寒生像是被烫到似的霍然拉开了自己和那个诱惑存在的距离。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人轻微的热热的鼻息。
努力平复下剧烈如擂鼓的心跳,寒生仓皇地逃出了家门。
现在这个家里,没有那个女人,也没有那个小孩。只有他们两个。两个男人,共同的家。
真好。
过了一会儿,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狄寒生,你真不是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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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祖望起床以後发现时间已经很晚。过去他一向习惯七点起来,今天大概因为窗帘拉得严实的缘故,所以才晚了三个小时。
坐起後一阵头晕,他这才慢半拍地想起,自己发烧了。
这几天他脑袋昏沈之余,想起斐斐应该也淋了雨,不知道有没有生病,心里很是记挂。但和前妻联系估计不会有答复,只能暗暗忧虑。
玉秀照顾女儿自然是周到的。想起来,自己好像还不如狄寒生懂得照顾人,实在是不负责任的父亲。
餐厅阳台的窗开著,外面雨暂时停了,天阴阴的,却也不显得压抑。白色窗纱翻出一bō_bō柔和的浪,无声无息飘动著。
桌上放著一碗炖得烂烂的稀饭,旁边的字条上面写著:吃酱瓜或者酱萝卜,冰箱里有cheese。那罐醉蟹暂时不要吃了。午饭我会回来一次,带外卖回来吃。
稀饭是用电饭煲煮的。有专门的量筒舀米,容器里还有水量的刻度。狄寒生总算学会使用电饭煲了。周祖望看著字条上东倒西歪的字迹,张牙舞爪,横行霸道。都说字如其人,但是狄寒生和当年那个莽撞的小子,早已经判若两人。
他吃著简单的早饭,心里长久以来的抑郁,似乎也被这微风吹散。
过了起床气後,身子十分舒坦,好像每一个毛孔都能呼吸进新鲜空气般。不经意间,心里转过一个念头:奇怪了,退烧不是发汗的麽?身上应该是粘糊糊的才对啊。
低头一看,衣服早不是昨天晚上穿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