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蓦然响起。
他愣了下,才走过去接起来。现在这个时候,他太需要一个人将他从这个诡异的、安静的、容易胡思乱想的空间里解救出来。不管对方他是否认识。
接起手机,就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道:“阿镖!我今天要吃油条豆浆,五分钟后你家楼下等。”
阿镖?
他怔怔地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
那他现在究竟应该叫常镇远还是叫阿镖?
他默默得在心里比较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了常镇远这个相较之下还有几分内涵的名字。
他不知道这个名字会伴随他多久,但现在看来,在他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前,他不得不将放弃庄峥这个名字,学会适应在这个又脏又乱的房子里的新生活。
大头不耐烦地看着手表,又看看楼梯口,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按掉了。
大头吃了一惊,一下子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正好看到常镇远拎着两大袋垃圾从楼梯上走下来,随即嘴巴张得更大,“你……倒垃圾?”
常镇远判断他就是之前打电话给自己的那个人,冲他点了点头。
“你去哪里?”大头看着他径自绕过自己朝左边走去。
常镇远道:“倒垃圾。”
大头指着他的反方向道:“垃圾桶在那边。”
常镇远镇定地走回来,朝右边走去。
大头狐疑地看着他,明明是同一个人,但是感觉上好像有什么变了。
常镇远慢慢地走着,他知道那个人推着摩托车跟在他后面。不过连亲身经历的人都难以接受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旁人就更难想象了,何况这种事情就算想到了也无法验证。而且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很少有人会对一个人性格的改变寻根究底。向前走几步,就看到了一群苍蝇围着一个水泥搭得棚子周围乱飞。棚子里并排放着三个垃圾桶。
他在三步远的位置停下,顺手将垃圾丢了进去,然后转身看大头道:“不好意思,没来记得买早餐。”
“早餐?啊,哦,你是说油条啊。”大头看着向来喜欢低着头蔫蔫说话的常镇远突然挺直背脊坦然地望着自己,不免一阵别扭,“没关系,反正路上也能买。你,要不要上车?”
常镇远点点头,然后跨坐在摩托车后面,非常自然地伸手拿过那顶挂在车把上的头盔戴在头上。
大头看了他一眼,没吭声,从后箱里拿出一顶小安全帽顶在头上,径自发动车走了。
在路上,大头果然在路边早餐摊边停车,常镇远自觉地买了两份早餐,两人默默地吃完,又默默地继续上路。
现在是上班高峰期,路上满是行人车辆。
看着一辆辆高级轿车从身边驶过,常镇远心里生出一股极为不舒服不平衡的感觉。从摩托车上了大路,他就发现这依旧是他所熟悉的那座城市,但是他发现自己看这座城市的角度变了。之前,他一直都是站在高楼大厦上俯瞰城市全景,而现在,他只能坐在一辆几千块钱的摩托车上,仰望着两边的高楼大厦。
他不知道常镇远的职业是什么,但是看他目前的生活质量以及来接他朋友的交通工具,绝对不会有什么令人惊喜的答案。
……
答案的确不令人惊喜,但很令人震惊。
常镇远看着车大咧咧地开进那个挂着国徽写着公安和e的大门,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搭起来的心理建设又崩塌了。
3、“惊喜”连连(二)
3、“惊喜”连连(二) ...
他出道多久,就被公安盯了多久。配合调查,交代情况,十几年间,他在这里进进出出好几次,但每一次都是大摇大摆地进来,大摇大摆地出去。谨慎的作风让他习惯将每一件事的风险都降到最低,如果不能降到最低,就宁可放弃。正因如此,在其他黑道老大纷纷阴沟里翻船的时候,他的船还平稳地行驶在通向富贵荣华的光明大道上。
因为他相信一句话——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可惜,千算万算,都算不过天意难测,千防万防,都防不了卧底警察。他终究还是翻了船,而且还是一艘乌龙船。
“大头阿镖你们来了。”一个体型剽悍的皮夹克男从他们身后走上来,手里还拎着两袋热牛奶。
“刘头儿。”大头侧身让出路来。
常镇远心头一紧,这个称呼他很熟悉。在他还是庄峥的时候,和这个叫刘兆的出名难缠的刑警支队支队长可没少打交道。
刘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就进了办公室。
大头跟上去道:“有案子?”
刘兆随口道:“什么时候没有过?”
大头道:“哪天把庄峥、侯元琨、赵拓棠这批人都毙了,我们就清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