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公主是陈元泰的独女,且为陈元泰的原配夫人所生,地位超然,只是性子有些冷淡,平素不喜与各家女眷来往。
杜明心没想到公主的下人连自己的面子也不买账,可想想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宁王妃,她还是歉意地向那丫鬟笑道:“原不敢打搅公主歇息,只是着实有些急事,事涉宁王妃与安国公府,还请姑娘代为通禀一声。”
丫鬟眼皮一跳,不由自主地往杜明心脸上看去。只见她笑容坦荡,但抿起的唇角还是透露出一丝焦急,便信了她三分。如果真是涉及到宁王府与安国公府,那当真是了不得的大事。
她伸手向杜明心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走在前头带路,又回头向杜明心道歉:“公主吃了刘医正开的调养的方子,每日何时起床、何时用膳、何时午歇,都严格遵守。倒不是奴婢有意为难,还请王妃体谅。”
杜明心无意与她多做计较,况且安平公主求子心切是京城官宦人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这丫鬟能与她说得这样直白,杜明心也承她这份情。
丫鬟带她到了安平公主所居的正院,请她在正堂里坐了,这才悄声进了里头。
一盏茶的工夫后,里头有丫鬟出来命人打水送进去。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丫鬟笑眯眯地过来请杜明心:“公主请王妃去里头宴息室说话。”
杜明心起身笑道:“有劳姑娘了。”
“不敢,”丫鬟笑着施了一礼,“请王妃随我来。”
屋里有丫鬟打起宴息室门口挂着的珍珠帘,杜明心门框的软木,上面的雕漆画颜色鲜亮,宴息室里的承尘花纹繁复,明亮鲜艳。
林琅与安平公主的婚事从赐婚到成亲,不过数月,已经居住了将近百年的成安侯府能够修缮得焕然一新,看来林家对于安平公主是十二分地满意和尊重。
“随意坐吧。”许是午觉没有睡足,安平公主有些慵懒地坐在宴息室临窗的大炕上,手里端着茶盅,不住地拿盖子去拨弄里头的茶叶。
杜明心也不客气,道过歉之后便细细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皇上会如何处置这件事,我也不敢私心揣测。只是宁王妃以亲王妃之尊竟然遭到这等荼毒,实在叫人心惊。更何况她还有两个尚在幼冲的儿子,既然宁王如此不顾念结发夫妻的情分,一旦宁王妃不保,这两个稚子又岂能幸免?”
杜明心在叙述的时候,安平公主没有插话,只是时不时地会瞟她两眼,似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来些什么。
杜明心说完便没再言语,她知道安平公主自视甚高,十分厌恶旁人对她指手画脚。这件事当中的是非曲直,只能由安平自己细想。
话音落了半晌,安平公主才问道:“那你是想要我做什么?”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还这样问,莫非是不想帮忙?
时间紧迫,容不得杜明心细想,她小心地措辞道:“太后平日里对宁王妃和两位王子多有怜惜,然而我却有些不入她老人家的眼。斗胆烦请公主去慈宁宫走一趟,好歹请她老人家出手对宁王妃母子照拂一二。”
安平公主喝了口茶,将茶盅往炕几上一放,淡淡地说道:“宁王是我堂兄,我做妹妹的没有插手去管哥哥屋里事的道理……”
这便是不想管了!
杜明心顿时焦躁起来,然而面对这样清高孤傲的公主,苦苦相求并不会有什么效果,说不定还叫她看轻了自己。
杜明心微笑着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心里飞快地想着对策。放下茶盅时,她已笑着开了口:“公主所言甚是,只是这虽然是宁王的家事,里头却还夹着一个邓文娇……”
自从头一次进宫到现在,杜明心与公主和邓文娇相处的次数也不算少了。这两个人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因为陈元泰造反成功做了皇帝,而翻身成了全天下数得着的贵女。
安平是如今大燕朝唯一的公主,但邓文娇因为邓家的从龙之功、姑母正位中宫、表弟得封太子有些不把安平公主当回事。命妇里,即便如杜明心这样的亲王妃,对着安平公主的婢女也是脸上带笑、口中客气的,可邓文娇却是很不以为然。她认为安平不过是丧妇长女,眼下有陈元泰照拂,可等到太子登基,还不是一样要看邓家的脸色。
难道安平公主对着如此嚣张的邓文娇,心中一丝怒意也无吗?杜明心是不信的。
“若今番叫邓文娇得了意,那她以后行事必定更加乖张。若她嫁与宁王,王妃留下的两个孩子该如何保全?若任由她肆意加害陈氏子孙,那皇家威严何在?骨肉亲情何在?”
安平公主看着杜明心,眼神中透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玩味。
杜明心垂下眼眸笑道:“公主大约也知道,我与邓文娇有怨。方才的这番话,若说一点私心也没有,我自己都是不信的。然而这些也都是实情,宁王妃挡了她的路,她便下狠手除去。那么以后等她诞下子嗣,王妃的两个儿子挡了她儿子的路,她会如何,其实也并不难猜。”
安平公主眯起了眼睛。邓文娇犹如一只肥硕的蚕,不断地侵吞着她的边界。她是公主,日后子孙也自有他们的一份富贵。然而闲散皇亲没有煊赫过三代的,她的儿子或许依旧如自己一般尊贵,那孙子呢?那时的皇帝与林家的亲缘怕早已淡了许多。
眼前这个杜明心虽然揣着小心思,倒也坦荡荡。若任由邓文娇这个小人爬到自己头上,倒不如借两把力给杜明心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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