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秀蹙眉,她确实这样认为,躲在暗室中,怨世道不公,怨人心不古,有什么用?身体力行,才有转变的希望,抱怨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陈渡看她神色,轻轻一笑:“那之后呢?兴兵之后又如何?周室气数已尽,就算汝南王复辟,皇权恐怕还是要旁落,去一魏,再来一魏,周而复始,有何益,苦的仍然是百姓,流血的也仍然是百姓。魏立国十几载,北地百姓过了十几载太平日子,何其不易。我怎能因自己看不惯,便将他们的性命作为牺牲。如此,与萧懿有何差别?与朝上背弃旧主的诸公有何差别?”
那死了的人呢?为周而死的忠烈之辈,便白白流血了?罪魁祸首高居御座,占据江山,世世代代享受权势荣耀,他们手上沾染的鲜血,就不必偿还了?
旁人能大义凛然地口口声声诉说百姓不易,但卫秀做不到,她亲眼目睹,一夜之间,父母俱亡,兄长的那句报仇她一刻都不敢忘。百姓的命是命,王侯将相的命便不是命了,就因他们身处高位,便要白白枉死?
卫秀笑得越发温文,她性子坚韧,处事飘逸清雅。听完陈渡长篇大论,便轻描淡写的道:“你接受官职,已经是魏臣了,又何来不愿事魏?”
“我不是。”
卫秀看向他:“哪里不是,崇文馆编纂,清贵fēng_liú,难道不是魏国官职?”
陈渡合上眼,转头过去,又说了一遍:“我不是!”
“你口口声声为民为国,却龟缩此处,不献强国之策,不做利民之事,言行矛盾,又食魏禄而否认为魏臣,你想要什么,果真知晓?”卫秀再一步逼问。
不论是否心甘情愿,官职他都受了,不论俸禄是否自己用的,朝廷都给了。
“你不愿随波逐流,却做起了两面三刀的小人,言辞,慷慨大义,行为,软弱避世,你又想说服谁呢?”
陈渡骤然睁眼,望向卫秀的目光,如箭出,如刀割。卫秀又道:“老丞相取名为渡,现在,不图陈子渡江,只希望陈子度一度自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陈渡高声道:“我从未自欺欺人!”像是激出心中的傲气,他盯着卫秀,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不忍百姓受难,亦不愿为魏之走卒,我无两全之法,唯有龟缩此处,我至少,问心无愧!而你呢?我不知你不为名不为利又为什么,可你心中不存仁义,也无怜悯,到头来,必将一无所得,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