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元生怕鹤太岁跑丢了,一边走一边在东张西望地找人,叶鸣有些看不下去了:“我说你不至于吧,何泰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会迷路?”
“他这家伙不让人省心啊,以前学院里组织暑期实践,他就一个人走丢过。”
叶鸣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了李西元一眼。
李西元觉得有些莫名:“怎么了?”
“没什么,”叶鸣不太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就觉得你这护雏的心态,放在何泰身上,实在有些诡异。”
李西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大家都是好哥们嘛,互相照应着点是应该的。”
叶鸣岔开了话题:“上次听你说,何泰是你为数不多的好朋友,难道你在上大学之前,就没交过什么朋友吗?”
“交是有交过啦……”李西元话说一半,突然沉默了。
“怎么?”叶鸣抬了抬眉,敏锐地感觉到,李西元可能也有着什么不太愿意回想的过去。但是李西元没有开口,他也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李西元沉默了半晌,再度开口,似乎已经决心把事情说出来了:“事实上,我意识到自己跟别人不太一样,是在念小学的时候。因为记不住自己的同学,经常会认错人,在班里闹了不少笑话。
“但那时候我不知道这是一种病,只以为是自己记性不太好。小学毕业之后,因为长久不跟以前的同学联系,所以后来即便遇到了,我也认不出来了。后来回想起来,比起初中生活,我的小学时代已经算是过得一帆风顺的了。”
“初中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升入初中之后,我还是记不住同学的脸,但是为了不闹笑话,我就尽量不主动跟人打招呼了,渐渐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内向。然后,我就被隔壁班的男生盯上了。”
叶鸣皱了皱眉:“盯上?”
“那个年龄段的孩子,欺软怕硬的比比皆是。可能是我太内向的缘故吧,让人觉得我似乎很好欺负,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放学回家,都会被人堵在巷子里。他们要么抢我的零花钱,要么撕我的作业本,或者把丢在地上踩满脚印……”
叶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不会去告诉老师吗,就这么任他们欺负?”
“我记不住他们的脸啊,”李西元无奈地耸肩,“因为不是自己班的,我连他们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这种他们认得我,我却不认识他们的感觉,真的很糟糕。而我又因为要掩饰自己的缺陷,不敢说出真相,只好低着头装若无其事。
“于是不论被欺负多少次,我依然记不住他们的脸。认不出他们,就没有办法提前回避,于是被欺负的事情一再轮回上演。时间久了之后,整个年级段都在谣传,说李西元原来是个傻子,不论怎么欺负他,他都不会去告状。
“再后来,我父母或许是从老师那里听到了谣传,把我叫过去问话,逼问得急了,我才抽抽噎噎地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父母觉得很奇怪,以为我智力有问题,便带我去看医生,后来才知道,原来这种病叫做脸盲症。
“同时医生发现,我因为被欺负得太久,心理压力又很大,已经患上了轻度自闭的症状,于是医生建议我休学半年,跟着医生做心理复健。也正是那段时间,我的心理医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他教我正确地认识自己的病症,并帮助我想办法克服这种症状所产生的社交障碍。”
叶鸣听得有些好奇:“那么你是怎么克服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捷径啦,只能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罢了。正常人或许见面一两次之后就能记在脑海里的五官特征,我却要反复记忆几十遍,甚至上百遍。
“所以后来我每当进入一个新环境,遇见一群陌生人的时候,我都会想方设法偷偷搞到他们的名册和照片,然后一个人躲起来默记他们的名字。用了这种方法之后,我的人际关系果然好了很多,不会再经常闹笑话,我也变得自信、开朗了很多。
“但是,高中时代的我,还是带了一丝防心,不敢跟某个人走得太近,因为我知道,我能记住这些同学,凭的是反复接触的暂时性记忆,如果跟谁成了好朋友,却又因为上不同的大学而长期分开,以后若是路上偶遇,我肯定就认不出对方了,这会让对方多伤心啊。倒不如一开始就保持点距离,那样以后就算认不出来,也不会太伤人。”
叶鸣默默听着,觉得高中时代的李西元,心境上和现在的自己有许多相似之处,难怪当初他很轻易地就拆穿了自己故作冷漠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