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来又和父亲谈了几次,终于承认,他那在生意场上挥斥方遒,进退得宜的父亲,已经老了。
“说起来,阿肃,你都三十好几了,什么时候准备结婚呢?”母亲一边剥橙子一边问他。
秦肃愣了一下,皱眉道:“还早呢。”
“你也不小了……”
“我并没有结婚的意思。”秦肃淡淡道。
他突然想起迟御,几月不见,那人的面貌回忆起来似乎有些模糊。但那总是挺直的瘦削身姿,和淡漠而难以捉摸的贵气,却笼罩着记忆里那个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男人。
父亲正在一旁打圆场:“好了,你也别太急,男人嘛,四十五十结婚的也不少呢。”老父亲精神虽好,人却还无力,声音也有些虚:“咱们儿子的魅力大着呢。”
秦肃知道父亲向来放纵自己。
却突然有冲动,对父母说一声,别指望媳妇了,你们儿子我,好像喜欢上一个男人了。
他失笑,对着母亲说道:“别催。您想,十几年前您就想叫我接父亲的班了,我现在总算有这个意愿。不如照着这个规律想想?”
他可爱的母亲竟然真的认真想了想,怒道:“秦肃!你别想拖到十几年后!那就真的四十多五十多了!”
他和父亲都笑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秦肃才认真地说:“妈,我只想和喜欢的人结婚。”
在家里呆了半个月,等到父亲出院后,和父母约定了中秋节前回家。
秦肃回了意大利。
飞机到的时候是白日,大中午的,太阳很好。四月末五月初的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秦肃上飞机时被母亲强行套上了一件薄款的军绿色风衣,配上黑色皮裤和黑色机车靴,简直帅的不能直视。
秦肃难得穿的这样张扬,打车回到琴行的时候心情还不是很好。
这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危险而凛然的味道。
他踏着这条熟悉街道的石板路,靴子和地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声音。
然后他转过了那个路口,熟悉的琴行,和一个不很熟悉的人。
他愣了一下。
好像又瘦了一点的男人依旧是不健康的苍白肤色。男人有一张小巧的脸和尖下巴,下颔处分明的骨骼棱角本该让他显得阴郁而病态,但他本人温雅而清淡的气质却掩盖了这些。乍一眼看去只能记住这人优雅的姿态和过于苍白的皮肤,一身黑的装束,仿燕尾服设计的修身黑西装,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中世纪的吸血鬼贵族。
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秦肃不合时宜想起了某个时段常常上新闻的某部受欢迎的里,一到阳光下就晶莹剔透的吸血鬼们。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男人问他。
秦肃在见到男人之前,有过莫名其妙的感伤,也有过怒气,更有复杂难言的情绪,此时却全都烟消云散了,站在男人面前就只剩下一些安心和了然。
他双手插兜,挑眉回问:“你从哪里看出我的脸色难看了?”
迟御认真看了他一会儿,从上到下,仔细地端详。
秦肃随他看,一点儿不自在也没有。
然后迟御感叹道:“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你这样穿着,乍一眼看上去气势太足。……真帅。”
秦肃把他带回了家。
就是那个小阁楼。
小阁楼的布置和迟御还在时并没什么两样,虽然是只有一个多月的同居生活,但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却不容易抹掉。秦肃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在这样充斥了两个人记忆的地方,偶尔想起一些细节,就有似乎真的是在恋爱的感受。
明明是难以定义的追求和被追求的关系。
迟御坐在沙发上,拿起了他用惯的那个玻璃杯:“你这半个月都不在国内。”
秦肃就坐在他旁边。
已经亲密接触过后,就算是开始的理由并不单纯,而相处的时候也“各怀鬼胎”,但彼此靠近已经是很自然的事了。秦肃看着迟御那未变的姿态,觉得这段感情想想就很荒谬。
秦肃是知道自己对同性恋不反感,但也只交过女朋友。
莫名其妙被一个男人告白而不反感,明明知道这个男人另有目的却还是相信男人的真心,明明最讨厌被人利用,也知道这个男人每次出现都有自己的目的,却还是把人收留了,默认了同居,在同居的时候也还挺开心。
明明喜欢的从来就是柔弱听话的类型,却还是对这个男人计划的每次约会乐此不疲。
秦肃能感觉到自己对男人有感情,却也没觉得这感情有多深厚。两个多月没见面也没多思念,但要是和男人再也不联系却也不甘心。
这是什么状态?
他自己也不明白。
“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秦肃想完,这么问道。
迟御修长而布满薄茧的手指摩挲着玻璃杯光滑的表面。他转过头对着秦肃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我们在一起吧?”
“什么?”秦肃皱眉。
“我说,我们在一起吧。”迟御笑容加深。
秦肃忍不住伸手去揉自己的额角:“你别故意这样笑……”
迟御告白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也都是很认真的。秦肃每一次也都会在那一秒有悸动,却还是拒绝了。
他得承认这男人足够吸引人,笑起来有种独特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