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显然也听到了他的话,眉峰一挑,推开白燕朝他走来。
“叫我住手?你算什么东西?”少年在他面前站定,点漆似的眼珠轻轻一转,仿佛睥睨一只卑贱的蝼蚁。他的声音有些粗噶,语气却傲然。
“你!咳、咳咳……”
苏挽之被他一句轻飘飘的话气得直咳,只得用袖子掩住嘴,免得失礼于人。
“哈哈!就是个病痨鬼!”
“瞧这穷酸倒霉样儿!敢管沈少爷的闲事,活腻了不是?”
少年身后的人很有眼色,见少年站在苏挽之跟前,立刻三三两两围过来,将他堵在中央,随时等着少年一声令下,今日又有免费的沙包可打。有好事者眼尖瞧见苏挽之身旁的书摊,立时献宝似地朝那少年嚷道,“沈少爷,难怪这家伙敢挑你的乐子,看看,这破书破画的,原来就是个书呆子!”边说,还边拈起两根指头拨拉摊子上的东西,一脸嫌弃的模样。
“啧啧,苏……挽之?什么玩意儿,真是皮痒了!”
苏挽之当真有些怕了,他一向老实本分,不愿多管闲事,唯一所求不过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也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竟做起英雄救美的逞能之事,简直自寻死路。
“喂!”
少年弯下腰,用脚尖踢了踢被他逼到墙角的苏挽之,脸上露出轻蔑的笑,“你刚才不是喊得很大声吗?现在怎么哑巴了?”
苏挽之满脸涨得通红,将头偏向一边,眼睛也垂着,又长又翘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道疏淡阴影,或许因为愤怒,或许因为恐惧,正微微地抖动。
少年看得呆了,他这才注意到,面前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属于男人的好看,斯文俊秀,却并不阴柔,整个人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味。
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书呆子!
见少年久无动静,苏挽之困惑地抬起头,就在那一瞬,他的书摊不知被谁掀翻了,木架上的物品劈头盖脸地砸过来,翻倒的墨汁撒得到处都是,苏挽之亦被弄得满身污迹,看来很是狼狈。
“看你下次还敢多管闲事!”
不知是谁恶狠狠地帮腔,少年便顺势踹他一脚,又想起自己方才竟为着一个男人失神,心中无名火起,更接连补了好些拳脚,才推开围观的人群,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苏大哥、苏大哥!你没事吧?”
躲在一旁的白燕这才抹着泪跑过来,扶起蜷缩在地上的苏挽之。
“我、咳咳……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苏挽之努力朝她挤出个笑脸,随即又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一咳,连带着少年刚才踢他的地方都疼起来,他一个不支,竟闭眼昏死过去。
白燕又急又怕,却不知该怎么办。周围看热闹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她一个弱女子也搬不动他,只得央着附近相熟的两个邻里,帮忙把苏挽之弄回去。
苏挽之的家倒好找,就和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倚红楼隔了一条街。虽说只隔着一条街,却是天与地的差别。倚红楼金碧辉煌,美轮美奂,数不清的人间绝色倚楼顾盼,红袖招摇。而苏挽之的家,勉强算是四壁有墙,屋顶有瓦,能挡风遮雨罢了。
白燕带着人把苏挽之安顿好,就请了大夫过来看。她家境贫寒,银钱有限,自然请不来多好的大夫。不过苏挽之也不是什么大病,但凡懂点医理的一把脉就能知道,无非是打从娘胎出来就带了病,又没好好调养,积弱成疾,身骨奇虚,风稍微大点就能将人吹凉了,哪经得住打?
幸好那少年没下死手,只伤了表皮,抓副祛血化瘀的药煎了喝,养几天就可以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