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我当时还觉着自己颇有急智,自鸣得意了片刻,然这话其实是失礼的,好赖把皇上噎了会儿,当中小太监都送了碗筷来搁在我跟前儿,他愣是一时半会儿没再说话动作。
他不开口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吃,饿得眼睛都快绿偏偏守着一桌子佳肴不得动手,只能盯着碗筷干着急。
我正想着待会儿能开吃了是先吃水晶烧麦还是蟹黄包子好,下瞬竟忽有一只手伸来将我下巴捏住抬起来,我惊疑不定中顿时对上皇上一张冠玉般的脸,他眉梢眼角里都是揶揄,斜斜挑起来看着我,像是在寻衅。
吓得我连忙挣了下巴又埋头下去,脸颊耳根都烧呼呼地发烫,胸腔里砰砰直跳,俩眼珠子都不知道怎么转了。
终究头顶上落下皇上一声轻笑:“现下同我有无关系了?”
我连忙鸡啄米头点桌:“有有有。”
“嗯,”皇上口气终于满意了些,也不再管我是不是耷拉了脑袋,只拿搁在桌上的手指又曲起来敲了敲,“成,吃吧。”
我如蒙大赦般拿起了碗筷,当时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怕的,双腿都在打颤儿。
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何说宫里真是个险恶的地方。
为了吃顿饭竟能吓落我一道魂,如何能够不险恶。
【伍贰】
然好在皇上长得不险恶,还是颇能见人的。
无奈我不学无术,那时候才从杂书里晓了俩美男的名儿,一是潘安,一是子都。前者小爷我惯常用来自比,不舍得拿给皇上用,便权且在心里给皇上安了个貌若子都,望他将就将就。
也是前几年我才想起将这作笑话儿讲给皇上听,岂知皇上不害臊,当了子都的名头龙心大悦,听我自比潘安时却坐在尚书房外头那阑干上笑了个不歇气,说我忒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我气得要死,御史台的折子都差点贯到地上去,叉着腰杆儿说那我真是白贴给你个子都十来年,还是都别美了,一起丑死了作数。
皇上更笑得厉害,好久才点着眼角想起回头来哄我,“我的稹清何得是潘安,你当是水月里的观音,金顶上的佛,只容我一个做凡人就是。”
一句话夸得我飘飘欲仙,仿若真成了观音成了佛。
我知他这话自然是假的,不过却受用。
冲他这话,我能把潘安让给他使两年。
【伍叁】
头日侍读毕了走出勤学馆我才发现我离不得口的蜜饯儿竟别在腰上一颗没动过,皇上瞥眼儿瞧见还说,这玩意儿甜得掉牙,少吃些的好。
我因想着自己是被太后点做了侍读,许是托着爹要造反的关系,还想巴结巴结皇上以后得好处,故也对他言听计从。
皇上叫我不吃我就收起来放侧殿的立柜儿里,每天晚上像去瞧我养的狗似的,开了柜门将那包蜜饯儿抱出来摸摸想想沈山山某时某时当在作甚。
想毕了总归我会再气上马场的事儿,那狗似的蜜饯儿就又能被我丢回立柜儿去关上。如此周而复始许多日,后来有一回皇上打外头过正瞧见,还有些不解:“你那蜜饯儿早不能吃了,怎还不扔?你要吃去小厨房要去,多得是。”
他说话总是如此在情在理。
然我还是没扔。
直到后来立柜儿里搁出了味儿,我有一夜回屋的时候蜜饯儿已经被不知哪个宫女儿太监给扔了。
我登时心疼无以复加,偷偷窝在被褥上哭了一场。
外头小宫女儿猛听见我呜咽还以为是闹鬼了,尖叫一声吓了院儿里的皇上一跳,被拖下去打了好几板子。
我颇愧疚了一段儿日子,可后来又有小太监告诉我这宫女儿便是收拾我屋子的,这情状就不同了。
我与那小宫女儿自此有了蜜饯儿之仇,心里再没存过善念。
皇上那时候茶余饭后背完了书,有道消遣就是瞅着我同那小宫女较劲儿。
我觉得他真无聊。
他说我才无聊,“你钦国公的小公子,和个小丫头犯得上么?”
我想起我那可爱如哈巴狗似的蜜饯儿包包就气得背脊都在抖,然原因又不当讲给皇上听,只得又可劲儿折腾那小宫女儿给我拾掇屋子,拾掇得那叫一个一尘不染。
但愈往后我这折腾得就愈不得劲儿,只因那小宫女儿竟似愈发逆来顺受一般,每次被我叫去了还挺乐呵的。
“她乐呵个甚?”我瞧着她哼歌扫地的模样是颇不解,我在家的时候我娘叫我拾掇个衣裳我都能撒镇日的脾气,她竟还喜欢来。
彼时我正和皇上坐在东宫前院儿里头吃西域红果子,旁边小太监闻我这问,一边给皇上剥果皮儿一边压低了声儿好奇:“清爷,你不是瞧上那小丫头了么?”
我脑袋一懵,还没来得及言语,却是皇上吃着果子呛住了一口,冷眼望向那小太监手上的果子:“滚出去,换人来剥。”
小太监吓得连忙放下果子逃窜出院儿找他师傅换人去了。
我搁旁边儿还在边剥自己的果子边愣神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了那倒霉宫女儿我自己都还不知道,下瞬我手里剥好的果子就被皇上提溜走了。
“我才剥好的啊。”我指甲盖儿都被果子皮儿给染红了。
皇上掰下一瓣儿果子瞥了我一眼:“这果子是我东宫的,便就是我的,你剥了也是我的。”
是是是,果子诚然该是他的。我无奈,这人忒讲道理,又忒不讲道理。
我看着果子有些馋,再剥一个又颇费事儿,“太子爷,分我一瓣儿尝尝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