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记得与你们一起赶作业。
我会记得集体逃课。
我会记得集体罚扫操场与厕所。
我会记得你们逃课来看我们比赛。
我会记得这场说散就散的青春里,始终有你们的笑脸。
我会记得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是你们把我拉入这个大家庭。
所以到了离别之际,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我没办法煽情,只能简短再简短,这样你们就看不出我有多舍不得。
我有多希望时间回到去年八月。
我刚来到这里,刚认识你们,刚认识祁凌。
缺心眼做最后总结,难得哽咽。他挥了挥那把永远没有开刃的菜刀,笑得不那么自然:“兔崽子们!一个二个!过三天好好考!考完了!老子请你们吃大餐!”
“一开始我总觉得,什么狗屁班级!管个几把!不管了!但有一次,你们集体给某位老师送生日礼物,我就觉得,这个班自有它的闪光点!”
“高考完了!想怎么疯随你们!老子只有一个要求。”
“多年后,不要忘了你身边的人。不要忘了日日夜夜与你一起拼搏的朋友。不要忘了,咱一班的班训——”
接着,全班高声呼喊:“团结友爱!牺牲奉献!”
高中时,人与人之间是不存在利益纠纷的。顶多同学之间有点小吵小闹,而很多年后,当你回首时,你会发现,就连这些争吵,都变得弥足珍贵。
因为,高中时代,你们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至少都是真心的。
而当你们踏足社会的那一天,这一切,你们都会怀念。
高考前一天,学校放得很早。
狄初把自己和祁凌的书,全送给了来学校收废品的叔叔。以后再也用不到了,他想,送了也好,这样就没有退路。
无论考的如何,自己都不会复读。
狄初背着包,独自在学校闲逛。金乌西沉,人去楼空的学校变得寂静空旷。
他顺着第一天报到的路线,从校长办公室,再到两人初遇的厕所。他还有意在门口点了支烟,进去时,他站在那个隔间门口,敲了敲门。
狄初说:“祁凌,你在不在。”
明知你不会在。
厕所里连回音都消失,狄初感觉自己眼睛有些酸。时间走得太冷酷,再推开这扇门,已看不到祁凌那张痞笑的脸。
狄初从没想过,最后高考还是自己一人去参加。
从没想过,现在连电话都不敢给祁凌打。
他一定很忙,也是自己阻止对方回来。所以,狄初,谁都有资格难受,就你没有。
长路本就坎坷,何必惺惺作态。拿刀的是你,喊疼的也是你。
狄初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然后对着隔间里的空气说:“凭什么要认识你。”
这是他俩第一次见面时怼上的对话。狄初记得很清楚,接着他转过身,拽着步子往外走。
忍住鼻尖酸涩。
他顺着楼梯往上爬,到达当初接听徐陆电话的那层楼。狄初假装自己在打电话,然后把烟在围栏边戳灭。他顺着往下看,破败的操场,完好无缺的篮球框。
一切,都和初到时,一模一样。
狄初站了会儿,手臂趴在栏杆上,将头埋了下去,把眼睛压在了胳臂上。
黄昏的校园无人问津,连经过的归鸟都不会发觉。
有位少年,埋着头,双肩颤抖。
高考那天,狄初没有多大的感觉。带上所需工具、准考证,给奶奶道别,便自己出发考场。
狄初发觉,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很热闹。
义务送人的司机,警车开道,熙熙攘攘的家长,踌躇满志的同学。好像只有自己,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去。
文科班全部留守本校考试,缺心眼在校门口遇见狄初,只拍了拍他的肩:“好好考,沉着冷静,发挥出平日的水平你就赢了!”
狄初扯了一个笑脸,但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肯定比哭还难看。
语文考完,没有太大感觉。作文是他的强项,写完还有时间检查。
从考场出来,温如水等在门口,狄初走过去笑了笑,示意自己还好。
温如水拉着他往医院走:“奶奶让我跟你说,考完了就忘掉它。”
“没事,”狄初望了一眼四周,忽觉有个人影很像祁凌,一晃而过。他有些慌张地在人群中寻找,无果。
“怎么了?”温如水抬头问。
狄初自嘲地笑了笑,你看你,拒绝的是你,期待的还是你。
“没事,眼花了。”
即使狄初再三保证,自己会好好考,但考完数学、文综后,还是觉得自己考得并不好。
最后一天,最后一场,考完英语时,狄初合上笔盖,并没有宝剑归鞘的自豪。
他知道,十八年,就在今天,画上句号。
十年寒窗苦读,六张试卷,定了胜负。
无人能说这是否公平,但这是潮流,大多数人都必须这么走。
从迈出学校的那一刻,狄初有些懵,他并不像其他学生那样感觉到解脱,反而更觉难过。
那种毫无顾及,只用读书,放肆自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很多人在学校扔书,将课本一页页折成纸飞机,满天白纸抛洒。
狄初望去,宛如在六月下了一场大雪。
落满心头孤寂。
散伙饭狄初只去喝了几杯酒,一杯代自己,一杯代祁凌。
两人偶尔会有微信联系,但因时间和各自忙碌的事情有别,时断时续。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