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池走近床铺,颤抖抬手,按住铐沿,指腹被割出血条。
周泽站在邱池背后:“桌上有什么?”
邱池跟随周泽的话,把视线从床上移开,移动到红木桌上。
桌面上胡乱摊开的,是祁林的剧本。几本经济学书籍摆在书架里,它们纤尘不染,整整齐齐。
除此之外,桌上什么都没有。
“再仔细想想,桌上只有这些?“,周泽稳声出言,循循善诱。
书桌一般用于工作。
可以把笔记本放在上面,开视频会议。祁林会支着脑袋,一边在剧本上勾画,一边昏昏欲睡,脑袋直往桌子上磕。
“还有……水杯“,邱池在桌上扫过一圈,艰难开口:“不喝水,人就会死。”
“明白了,从现在开始,视线离开书桌,向旁边看,能不能看到外面?”
“我知你在问什么“,邱池向窗边走去:“你在问我,二楼有没有窗?有一扇窄窗,但要掀开厚帘,才能看到外面。”
“透过窗户,向远处看,能看到什么?”
“一片大海。”
“海面是平静的?”
“不,天边乌云密布,海浪波涛汹涌,浪潮一次次冲上沙滩,击打礁石。”
“好,你沿着窗台向下,能看到什么?
邱池跟随周泽的话,把目光移到窗下。
土里突然绽出浓紫的花,硕大叶片盘旋集聚,从花苞深处,慢慢长出一人。那人被托在花心,五官模糊,唯腹部破开大洞,殷红的血簌簌冒出,浸透泥土。
察觉邱池在看,那人模糊的手臂,突然化作实体。他用手去堵腹部的血洞,伴随濒死的喘息,几个字从齿缝飘出,朦胧散尽:“你……就是我……”
邱池出了一背冷汗,他想后退,脚步却被定住,半分动弹不得。
那人模糊的脸逐渐清晰,分明……是自己的脸。
你是谁?
我又是谁?
冷汗从背脊冒起,争先恐后爬出,衬衫黏紧后背。
耳边铃音大震,嗡嗡作响,邱池只觉灵魂浮起,似断线的纸鸢,停留在半空中。
面前的一切骤然消失,他像被人揪住脖领,从无边无际的深渊中,一把拉了上来。
他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喘息。
墙角的钟发出整点报鸣,和着连绵铃音,发出纠缠噪响。
面前是熟悉的红木桌,桌上的茶还冒热气。茶虫上的水迹干了,透出冷肃沉稳的光。
周泽仍坐在对面,保持身体前倾的姿势,他手掌交叉,聚精会神,凝视邱池。
这段时间,换了太多手机,每个的铃音都不同。邱池细听了一会,才取过手机,按开接听。
仿佛犹豫片刻,陈锋阴郁的声音,才从听筒透出:“邱池,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
“说。”
邱池莫名手指发滑,他闭了闭眼,才嘶哑出声。
陈锋停顿两秒,提气开口:“查谦死了。”
这话如一柄重兵,直接捶上后脑。当时在渤海路上,邱池生不出恻隐之心,即使现在,他也不曾后悔。
但他拾起砖头,砸向谭大时,查谦无望的嘶吼,伴随陈锋的话,又浮现在脑海。
“邱池”,周泽察觉出不对,上前两步,按住邱池两肩:“冷静,祁林还活着。”
……对,林林还活着。
他不会默默地,无声无息地离开我。
邱池强稳心神,按住眉峰:“怎么死的?
“没看住”,陈锋向后一靠,低声叹息:“他偷藏了块塑料,抹了脖子。”
“那么软的东西,也能插进肉里?”
“心存死志,谁也拦不住。更何况,这样的亡命之徒,不能用常理推断。”
“……谭大呢?”
“没撑回局里,就咽了气。”
邱池喉咙干哑,如同被海绵堵住,噎的说不出话。
“我们调取了谭大的卷宗,他的每笔资金流向,都被导出,收在局里。他一半资金用于挥霍,另一半……流出境外,匿名用于基建。”
“什么?”
“用于基建”,陈锋头疼翻阅卷宗,深感棘手:“和国内一样,用于修建学校、医院、道路等等。”
邱池愣住了,陈锋在那边又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
周泽接过他的手机,帮他按了挂断。
“你……就是我……”
沙哑的嗓音,满地晕开的红,染血的凤眼菩提,落在崖下的小叶紫檀。
周泽撑过半个身子,按住邱池的肩:“邱池,别想了。”
邱池抬手捧杯,他头疼欲裂,想往口中倒茶,却抖落半盏。
“刚刚的意象咨询,要在半催眠的状态下进行”,周泽帮邱池把茶倒好,诚恳向对方道歉:“我技艺不精,很抱歉。”
“没事”,邱池强稳心神,放下茶杯:“咨询出什么了?”
“我问你。你知道,在意向咨询里,水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
“感情。“
周泽观察邱池的表情,继续出声:“桌子上,只有你的书本,和祁林的剧本。在我的提醒下,你才想起喝水。而在窗外,海面上波涛汹涌,你渴望浓烈的感情,只是你经常把它,选择性抛在脑后。”
邱池不发一言。
“要走好几条岔路,才能找到你家。你把感情掩藏太深,不愿露给别人。带着电网的篱笆,只有两把钥匙,你控制欲强,感情世界里,只容得下祁林。屋顶斜角高耸,你性格执拗,做事但凭本心。墙壁厚重,一楼空空荡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