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宗早看见了他们,只是要端个架子,手下不停,批完了这份文书,才抬头故作诧异道:“怎么不请苏小姐进来坐?太失礼了。苏小姐,莫怪。”
他嘴上说着抱歉的话,行动上却完全不是这样,屁股也没抬一下,仍是稳稳坐着,双手十指交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秋露无意和他争辩,她垂眸笑道:“不怪。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她这样温和的反应给了顾临宗错觉,他有些惊疑,和一旁候立的心腹交换了个眼色,故作不在意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很久不见你了,请你来见见。”
他又补充道:“我前些日子被父亲抓了壮丁,身上多了不少差事,才没得空去见你,你没生我气吧?”
秋露又是温和一笑,说:“没有。”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门去,身形微动,已将卫兵腰里的枪拿到了手里。
卫兵还浑然不觉,白姓军官脸上已勃然变色,他踏前一步挡住顾临宗,呵斥道:“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苏秋露已举起了枪,枪口对准顾临宗的方向,在他的惊骇欲绝里,伴随着轻轻的一声“彭”,空气里出现了几缕白烟,而窗外传来什么落地的声音。
苏秋露的动作太快,快到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他才拔出枪来。
饶是如此,他仍然警惕地将枪口对准了苏秋露,脸色紧绷,丝毫不放松。
顾临宗也说不出话来,刚才的子弹就从他眼前飞过,他是欧洲军校的优秀毕业生没错,也已经决意把整个人生都投入到战场上去,但那不意味着他能够随时面对飞来的子弹。
在防卫森严的自己地盘,眼前摊着亟待处理的公文,身边是值得信任的卫兵和下属,这几乎是他最没警惕感的时候了。
如果刚才开枪的不是苏秋露,而是真正的刺客,如果那颗子弹不是飞向窗外的麻雀,而是飞向他的胸口,那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看着两人或警惕或惊悸的神情,秋露微微一笑,笑容像之前一样温文尔雅,连弧度都没有变过。她把枪口下垂,远远的扔到桌子上,说:“我没有恶意。”
“你还没有恶意?”白姓军官几乎要气炸了肺,厉声道,“没有恶意,你为什么开枪?还是对着少帅?”
秋露笑得十分得体,尽管谁都能看出那笑容下的虚假:“我只是要教教你们,什么叫作尊重。你们无视我的意愿,强迫我听从你们的安排,把我从学校劫到这里,得个小小的教训也不为过吧?”
白姓军官还在叫道:“你要教训谁?笑话!……”顾临宗一挥手打断他,诚恳的对秋露道:“是我的不是,我不该让人强请你,请原谅我。”
他对心腹打了个眼色,白姓军官不情不愿的从室内出去,想了想,绕到苏秋露射击的窗外,在窗下捡到了一只麻雀。那只麻雀被射中了翅膀,整只翅膀都飞了。
屋内顾临宗对秋露道:“再过几日,宫里有一场宴会,我想请你做我的女伴。”
这也是从西洋传过来的玩意儿,在宴会上,大家穿洋装、踩洋鞋、跳洋舞,而赴宴的男士最好携带一位女伴,同样是宴会的规矩。
一接到请帖,顾临宗就想到了秋露。他从前赴宴从来不带女伴的,除非是亲近的家中女眷,可他想和秋露一起去。他恨不得昭告天下,秋露是他的人。
他本以为这是皇室的宴会,秋露再怎么样也会去的,谁知她摇了摇头说:“你另请高明吧,我不愿去。”
他一下子急了,问:“为什么?——你担心在宴会上出丑?不会,你的仪态已经很好了,这次受邀的人很多,皇后也一向喜欢女学生,不会为难你的。”
秋露还是摇头。她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场面没经历过?一场小小的宴会,于她不过可有可无罢了。
顾临宗见她一味摇头,一时束手无策起来,无法劝说她改变主意,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她走,场面一时僵住了。
秋露不理他,走到待客的沙发边坐了下来,见书架上有今天新出的报纸,便取下来翻看打发时间。
如果等她看完报纸,顾临宗还不放她离开,说不得她就要动用武力手段了。
可刚一翻开报纸,她的手指就僵住了,目光死死盯在那幅在占据了大半版面的人物像上挪不开。
此时的摄影技术还不成熟,照出来的人物影像只有黑白二色,人物面貌也严重失真,尽管这样,她依然认出封面上策马扬鞭的女郎就是姐姐。
她心里狂喜,小心地铺平报纸,只见人物像旁边用大字写着标题《女中巾帼,西北军的新掌权人?》,她找到报纸里关于封面人物的报道,逐字逐句读了起来。
顾临宗一个人在那边焦躁了半天,回头见她竟悠闲地读起了报纸,走过去弯腰一看,立时笑道:“原来是她!你竟对她的事情感兴趣么?”
他本想诱引着秋露说话,哪知她立即就有了反应,抬头问道:“你认识她?”
“有什么不认识的,她是姜大小姐,西北军姜大帅的独生女儿,论起本事,比一般的男人还厉害几分,”他觑着秋露的脸色,又道,“她近日也来了京里,以宫里对她的笼络劲儿,什么好事儿也不会落不下她的。你要是想见她,就跟我去赴宴。”
他深知这些女孩子的心理,虽然自身的柔弱,却尤为崇拜那些敢想敢为的同龄女子,他堂妹是这样,看秋露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