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行几步,耳边就听见女子清脆悦耳的笑声,是一群未嫁的贵女骑马而来。她们穿着便于活动的胡服,衣服的颜色鲜亮纷繁,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自荣淇当政后,世风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化,体现在女孩子们身上,就是她们更加自信,更加勇于展现自我。
要知道,在荣淇少年时期,京中的贵家女眷们虽然也可以骑马出行,却是要戴帷帽遮挡面容的。
和这些女孩子一样,荣淇也穿了一身胡服,淡青的颜色,翻领窄袖的款式,衬得她身形格外修长,也格外精神惹眼。
女孩子们骤然见到她,都是一惊,互相看看,领头的格外神采飞扬,端坐马上,冲她略一弯腰,拱手道:“郡公安好。”
这行的是个男子的礼节,但她确认,这位权倾朝野的女郡公是不会怪她的。
荣淇负着手,气势卓然,微笑着点一点头道:“你越发出息了,穿着你哥哥的衣裳,倒也合身。”
女孩子发出清脆的笑声,那声音又脆又甜,带着一股子刚熟的西瓜的生脆劲儿:“您猜错了,这是我照着我哥哥的衣裳做的,才不是他的呢!”
她回头看了看女伴们,笑道:“我们先前约好了去猎鹿的,请恕我们不能奉陪了。”
“你们去吧,别落单了。”荣淇看着女孩子们一阵风似的呼啸而去,被她们的青春所感染,心情也好了许多。
越往里走,人越多,防卫越严密。见了荣淇,不管是男是女,骑马的步行的,纷纷驻足问好。
营地选在一片开阔的平地上,位置居高临下,几乎可以将大半个围场收入眼中。卫璞一身常服,安静地坐在上头,半点儿不见平时活猴似的样子,左手侧是一溜宗室,按爵位大小次第而坐。
走到卫璞身边坐下,荣淇环视一周,不见卫天沐的面,不禁皱眉,低声问伺候的太监道:“镇南王来了么?”
“还没来。”太监低眉顺眼地答道,又试探地问,“可要催一催去?”
“不必了。”她的眉头皱得死紧,半晌又改口道,“派个人去看看镇南王在做什么,不必惊动他。”
正说着,一阵咯咯的笑声响起,卫昀的掌上明珠跑上来同荣淇撒娇道:“四姨,你来和我们一起玩儿。”
这个女孩子七八岁大,梳着垂挂髻,两鬓各留了一绺头发,五官通盘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精致得不像话。卫昀夫妇向来以这个女儿为傲。
见女儿竟然敢跑到荣淇面前去撒娇,荣玉乔吓了一跳,忙过来抱起女儿,笑道:“妞妞小孩子不懂事,四妹莫怪。”
“我是洪水猛兽,会吃了你的宝贝女儿不成?”荣淇戏谑地弹了弹小女孩的脑门,不轻不重地问道。
荣玉乔满脸堆笑道:“她小孩子被我们宠坏了,胡闹得很,怕她闹着你。”
她担心女儿,小女孩却体会不到母亲的心情,兀自在她的怀里欢笑不休,甚至伸着手要荣淇抱。
见荣淇心情尚好,荣玉乔揽着女儿在她身边坐下来,与她慢慢说着话。
比起其他姐妹来,她们俩的关系已经算不错了。少年时,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荣淇爱舞枪弄棒,荣玉乔爱美服华妆,论情论理,两人都相处不来。后来荣淇离家走上从军之路,而荣玉乔按部就班地做她的大家闺秀,嫁人生子,一个是前朝的辅政重臣,一个后宅的受宠王妃,几乎没有什么交集。就算没有卫昀的事,志趣不同的两人也不会有多少往来。
结果一路下来,荣淇的选择竟然决定了荣玉乔的生活:若是没有荣淇,当年太子既死,怀王又蠢顿无比,上位的自然是卫昀,今时今日坐在上首的神色淡淡与人说话的就是荣玉乔了。
这也是种夫人一直不遗余力向女儿灌输的观点。她说得多了,自己都深信不疑,好像真的是荣淇抢了卫昀的皇位,抢了荣玉乔的皇后之位,自己想着想着,就恨得咬牙切齿,面部扭曲。
荣玉乔完全不能赞同她的想法。就是原先隐约有这个念头,被母亲的丑态一照,也要打消了。
她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会看风向,荣淇的得势是真的,无可更改的,再骂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接受现实。
在人家的屋檐下讨生活,还低不下脑袋,那不叫有骨气,那叫不合时宜。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完全没有怨恨妹妹的意思,表现出来自然也是一片坦荡无私。
荣淇呢?她就更犯不着去为难谁。在她这个地位,不必刻意动作,有时甚至只要一个不快的眼神,就有底下人上赶着把事儿办了来讨好。
她讨厌不拿庶女当人看的种夫人,也讨厌心机深沉的敬王卫昀,甚至讨厌虽然心里有一本帐却从来不翻的荣温,但是对于这个曾经傻白甜到不忍直视的嫡姐,她倒是没有多大恶感。
等了一会儿,卫天沐终于来了,一袭华丽精致的王袍,打扮得流光水滑的,洗了头又重束了发髻,身上还不知抹了什么东西,香得人直想打喷嚏。
他坐下后,人就算到齐了。荣淇也不多话,直接向一旁打了个手势。
众目睽睽之下,天边出现了一道刀锋似的黑线,起初是一点,然后渐渐迫近,先冒出头的是一头鹿,而后是轻装骑手。这些骑手们互相配合,始终将那几头鹿往这边赶,半点不打磕顿的。
马蹄踏在地上,震得地面轻轻震动。卫璞接过太监递上来的弓,搭箭在弦,嗖的一声,箭似流星离弦而去,射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