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那人的聒噪,偌大的庄园霎时间冷清静谧,夕阳斜s,he入屋里,晕染屋景成泛黄的旧照片色调。
自然而然,视觉焦点放在墙上那几张旧照片上,却不再定焦在保罗与娜塔莉年轻时的模样。整个看下来,已届中年的两人牵着几个小孩在镜头前生硬站着,然后那些小孩大了,又牵了几个小孩,围在坐着的两老夫妻身边。
「在我记忆里,青春一直在你们身上闪耀,而我不过睡了七十年,你们已在大理石的墓窖里安息……」不老不死,是神对暗夜种族的一种诅咒吗?
「死亡是一种幸福,任何悲伤难过都随着封入墓里,我却忘不了,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将烦扰人的记忆都给忘记。或许是一千年、一万年、或是更久更久……」
苦笑,笑得不知所以然。
为了打发这无聊的情绪,他正打算好好坐下,把欧文拜托的事情给做完,然后心一动,想起了件事。他走入厨房,从橱柜里找出娜塔莉的日记。
欧文平时不把日记放身上的时候,就会搁在柜里最底层的角落。他自以为藏放这里绝不会被麦伦发现,因为麦伦很少入厨房。可惜百密一疏,早在某日他使唤麦伦去厨房拿水杯时,被麦伦无意间发现,却没说破,一直装傻到现在。
回到起居室里,在天色渐渐昏暗的时刻,亮起一盏桌头灯,阅读另一个时间写就的文字。
镇长被杀后,娜塔莉的日记中断了起码一年以上的时间。在那之后的记述语气开始变得暧昧莫名,完全像是做梦者的呓语。
x月x日,所有人都来问我那天发生的事。我说我全忘了,我必须忘了,我不能对保罗、或是任何人说出真正的实情。
为什么?娜塔莉,为什么不说?
那秘密我知道就好,这样,保罗会永远害怕他、怨恨他。
对,只有我跟他知道事实的真相,只有我、与他、共享秘密。
不说也好,因为,保罗再怎么恨自己,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之后的日记,内容凌凌乱乱,一、两年才记上那么一条,比如说小孩出生、上学了之类的。很快翻到几十年后的一页记述,仔细看了,竟是在保罗死亡的前一天。
x月x日,我等到这一天,终于可以问了。
我问,为什么当年他会狠心开枪,不给那人说任何话的机会?
他说,他嫉妒那个人,当年轻易把我的心给夺去。
我一直以为他不知道这件事。
原来保罗早知道了?原来外表诚实敦厚的他,也能将不安的情绪隐藏得那么深,深到不让自己与娜塔莉发现。
「到最后,是我被你摆了一道。」对墙上照片里的人说。
娜塔莉的日记还没完结。
……保罗不知道,我更嫉妒着他。
因为能占有那个人全副注意力的,是他,不是我。
握着日记的手微微颤抖。
娜塔莉并不知道,她也被自己深深嫉妒着。
嫉妒她身为女人、身为凡人、能顺理成章陪在他身边,一起历经生命的旅程,老病都在一起,连死后,都能葬在同一个墓x,ue里。
「我嫉妒你、更羡慕你……」然后想起欧文说过的话,突然间恍然大悟。
「没错,彼此嫉妒着彼此——」
淡去的字迹酸涩了眼睛,他抬手,抹掉眼角s-his-hi的水痕,其实,连这泪水也是过期了的。
由他人左右自己的喜怒哀乐,是一件悲哀的事。七十年是一道断层,当他沉眠于这断层且无知无觉的时候,别人已经过完一生。唯有日记里遗留的断垣残壁,给他一些线索,告知那些人生命中的起承转合、或是快不快乐。
然后,最后一页,最后一行,日期当是日记主人在世的最后一年。
如果当时,我义无反顾跟了他去……
叹气。真傻啊,娜塔莉,如此一来,三个人都会痛苦。
所以、那样的结局是最好的。几颗子弹斩断所有连结,该在一起的就在一起,他自己也不过是回到原来的寂寞状态。
都已经寂寞了几百年,再多寂寞个七十年,并不算什么。
披了他深色的薄外套,熄灯后走出屋外,夜色浓黑,正适合魔鬼出没。
被警方怀疑为凶杀案第一现场的墓园,相关的现场搜证早已完成,封锁黄线因此被拆解。九点钟以后,看热闹的人逐渐前来,将静谧的场所变成了喧闹的舞台。
从神父发表「恶人泰德死后化身为吸血鬼来s_ao扰善人」的言论之后,镇里沸沸扬扬,都说若不早日驱逐恶灵,泰德会一直回来攻击人。这两天甚至传出有镇民看见泰德骑着他的钉齿耙在天上飞来飞去,仿佛寻找下一个可能的猎物。
紧张与惶惑升温到了一种程度,若是再不处理,后果只怕难以收拾。虽说将已经下葬的尸体给重新挖出来曝光并非好事,当地警方却也只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此事发生。
或许这事闹得大了,本郡大报社甚至开了采访车前来报导,汽车、货车、机车由四面八方前来,警方不得不派出大批人手来维持现场秩序。
火把、照明灯让夜空如同白昼,携带圣像与十字架的神父已经前来。两个月前下葬的农夫泰德的墓x,ue已经挖开,执事及帮忙的人手合力抬开棺盖,里头躺着老农夫。
经过了两个月,他的身体完好无损,眼睛半闭,头发指甲都与活人无异,肌r_ou_依然坚实,肩与肘的关节仍灵活。有执事大胆去按压那黑胡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