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何静静盯着他,握拳的手心被指甲抠出深深的凹痕。他猛地转身就要离开,又被何萍高声叫住。
这次她的力气仿佛快用完了,耗尽最后的残留才说出来。
“对……对不、起。”
曲何浑身一颤,没回头,快步走了出去。
关栩把氧气罩重新给她扣上,“你放心,我会照顾他,他接下来这后半辈子,都是我关栩的人,和你们家不再有一丁点关系,你可以瞑目了。”他也不会告诉曲何,这个骄傲又疯狂的女人最后在说对不起的时候,眼里是鲜明的愧疚。他不会让曲何知道,这是她欠他的。
何萍像是受到了很大触动,眼底有不明不白的激动涌现,好半晌平息下来,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关栩已经离开,不给她这个机会了。
……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做完笔录,曲何踩灭刚扔的烟头,就见关栩站在他身后一声不响的看着他。
“我陪你。”
“不用。”
接下来他还要处理何萍下葬的事宜,还要整理遗物,不过他们家向来特殊,从他爸死了以后很多规矩都省了,如今也正好一切从简。
“我跟着你,我不说话。”关栩一米八十多的个子,老老实实的窝在他身后。
曲何看了他一眼,突然揪起了他的衣领,“跟着我干什么?”
关栩没说话,安静的看着他,眼里都是心疼。
曲何突然就看不得这样的眼神,松开了他,快步往前走。
关栩把地上的烟头捡起来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跟了上去。
筒子楼一如既往的热闹,无论背后藏了多少小人物蝇营狗苟的人生,至少现在,这些虚伪和无聊足够欺骗每一个习惯装糊涂的人。
曲何家门外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见到来人之后纷纷围上来。
“你妈咋样嘞!”
“我看抬出去时候流了恁多血,哎唷,吓死个人嘞!”
“可不是,他家那口子真是个疯子,没得人x_i,ng!”
曲何谁也没理,到房门口才发现房子已经被封了,地面上的血迹凝固成黑色,恶心又触目惊森。
“要不咱们等收拾干净再进去?”
“也行,估计也没什么东西了。”曲何最后扫了眼全是玻璃渣碎瓷片一片狼藉的地方,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天气依旧很热,空气被炙烤的干燥胶着,似乎下一秒就能燃烧起来。
曲何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何萍生前的律师。
何萍从吸毒开始就给他存了一笔死期,在市中心给他买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言明做他的婚房。筒子楼迟早要拆迁,新区一直都在修建规划中,曲何家的房子面积不小,何萍把房产证也争取了下来,并且认曲何为交接人。
何萍这一系列的举动,间接让曲何少奋斗了几十年。
曲何拿着公证处签下来的遗嘱——房产证,存折,□□。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信件留言之类的。”
“有的,何女士说,如果她横死,不用把她埋进祖坟,最好捐出去。”
“她那破烂的身体谁要?!”曲何情绪瞬间有些失控。
“额……何女士说,可以送给医院当标本。”
“行了,谢谢你李律师。”
后事处理的很简单,曲何大姑过来又被曲何送了回去,他一手c,ao办忙前忙后,听从何萍的遗言把遗体捐了出去,但还是买了块墓地,把一缕头发放进了骨灰盒。
高考已经彻底结束,曲何没有参加,此时他正躺在荒园的草坪上,头顶是渐渐下落的太阳,他眯着眼看了几秒的天,蓝蓝的,没有一丝的云。
荒园已经开始重建,但是h市的公园太多,所以这里依旧冷清。又因为天热没有遮光的建筑,来人寥寥无几。
曲何从没想过,这个短命的女人这么快就彻底离开了他,荒唐的像一场梦。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说不定一觉醒来他还躺在y-in暗潮s-hi没有窗户的筒子楼,门外是何萍尖利的嗓音,刻薄的让他滚起来做饭,然后用极难听的下流话骂他,像骂一头牲口畜生一样丝毫不留情面。
曲何看向坐在一旁忠犬一样守护他的关栩,突然就伸手抓过这人的手,热的,有些微汗。原来一切都不是梦啊,他突然就好想哭。
“你吃点东西吧。”关栩手里拿着刚跑了几里地买的小蛋糕,“你抽走那么多血。”
“那也没把人救回来啊。”曲何把手挡在脸上,声音闷闷的,“关栩,你说她怎么那么恶毒呢。”
“谁……”你母亲还是你继父。
“她活着的时候把坏人当了个够本,怎么死了怕下地狱,上赶着做了点好事?还指望着我能凭这几样破烂儿记着她的好吗?”
“吸毒还能存下这么多东西,挺牛逼的。”
关栩没说话,握着他的手用力了一些。
“她和我说了两句话。”曲何说,“其实我最想听的不是对不起,不是后悔吸毒当j-i生了我,我想听她亲口承认瞎了眼找了人渣,想听她说自己不该把我爸逼死。”
“她太骄傲了,嘴硬的下了地狱也不会怎么样的。”
“你说,她还有脸见我爸吗?可能我爸早就投胎走了。”
曲何指缝里有眼泪滑过去,顺着眼角蜿蜒下来,一滴接着一滴。
关栩捡起放在一旁的外套摩挲着,他刚才去买东西是穿着背心的,外套上应该没汗味儿。天气预报说有雨,他怕曲何只穿着短袖会冷,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