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搬到了客栈,李逸夜里汤药仍旧照吃不误,只管睡得沉沉的。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不想革命,可看着有人却要来革他的命,为了不让人给轻易革去小命,他可得好好喝药。
于是李逸只好停了白日里作画,开始认真思索起自己的处境。
此番是他大意了,狱中出来,因得了圣旨,他确实惊喜过望,此后又接连受肃王庇护。人不再担惊受怕了,多的那点心思都用在了应付赵渊带来的不适上。
偏此事也是剪不断理还乱,一团糟。
李逸只将这些零零总总想了一日,便想尽了许多事,竟生出个大胆的主意来,只觉说不准就能化了当下的危机,也能断了摄政王的念头。
因想着平安大抵很难马上接受他的想法,要和他闹起来也颇为头疼,李逸才决定缓着些来。
客栈不是久留之地,平安见李逸这两日想得多,他自个也不是没想过。
房间只订了三天,考虑续不续房的时候,平安问李逸:“公子,您说不续房了。可也没见您要小的另寻去处啊?”
李逸笑着逗他:“那你怎得不提醒我?”
平安一本正经道:“我想着,大概是‘那位’安排了去处,公子才不曾和我说。”
李逸不想听了这么个回答,一时无声了。
这才几日,平安已经要倒向那人的庇佑了吗?
平安觉出李逸的沉默不对劲,当即跪下认错。
李逸叹了口气,让他起来道:“我知道你经了这些事也是怕的。照之前的情形,你这么想也算情有可原。”
只是平安没弄清,被形势所迫是一回事,自个主动投靠上去,是另一回事。
李逸这一辈子都是李氏王朝的嫡孙,皇祖与父王母后待他都很是不错。
国破家亡,他一个现代人,哪怕能想通王朝起灭,想通他太子爹和老谋深算的皇祖父都搞不定的事,照他当时无兵无实权的处境,也实在无法可想。
可就是这样,他都觉得十分不好受,心有愧疚。
若还要为了苟且偷生,虚情假意,甘愿为奴伏人身下,他是如何也做不到。
这些话,李逸与平安身份立场不同,他并不准备对他细说,他只想消了平安对赵渊的那点指望。
“世间君臣,夫妻,主仆,或有名分,或有利益,或有子女,或兼而有之,我与那肃王之间有什么?一时新鲜,将来又如何收场?你是为了我着想,我知道。只我并不愿仰人鼻息过活,到头来还不得善终。”
李逸说得平和,甚至语气还略带点戏谑。
平安听了知道自己想岔了,重又跪地,再不敢起。
李逸这才立起身来,把真正的打算说了,“明儿起,咱们去庙里住。”
平安听得,呆了呆,怎得就想起去庙里住?
哦,大牢出来又遭火灾,公子和他是该去庙里消消灾去。
第二十章
次日一早,平安收拾好了东西,跟着李逸往京郊的著名宝刹报恩寺去。
临近寺院,望去殿宇寥寥,却建得极为雅致。
因宝刹坐落于一片湖光山色的妙景中,雨后时可见彩虹映照金殿宝顶,民间又俗称其为霓光寺。
报恩寺乃千年古刹,为当时的天子纪念母恩而建,是历代宫妃和上流命妇进香之所,且因对孤儿寡母的广施援济而闻名。
寺中这一任的住持了尘,乃是李逸的皇祖母明德皇后在世时力荐上的位。
当年了尘大和尚尚不满而立,却被立为皇家寺院住持,蒲一接任,明德皇后便仙逝了。
若不是得了太子妃及晋国公府鼎立支持,大和尚不仅难保住持之位,更勿论有机会成为如今名满天下的高僧。
平安扣过门,向知客报上名号后,小师父双掌合十,念了句佛号道:“住持方丈早客后曾嘱咐我等,说今日恐有贵客临门。”
李逸笑着回礼,了尘方丈果然非常人,看样子还如旧日一般欢迎他这个麻烦。
这就去了李逸最为忧心之事,为他后头想要谋的事,又添了一份把握。
在寺院住了几日后,李逸终于寻着时机和了尘坐下来详谈。
住持室内,不过丈许天地,三面净如雪洞,一面临窗山色,框住的恰是斑斓秋意最浓之时。
方丈了尘已年近耳顺,仍眼明如炬,法相显出暖阳融融意。
见了李逸笑问道:“李檀越(1)看我这窗景可还堪入画?”
李逸趁此放下手中茶碗,执弟子礼道:“若得方丈不弃,逸愿以此残生画尽山中妙景。”
了尘是何等敏慧之人,听得李逸话中有话,面上未露出惊异,反倒越发真诚对答:“李檀越愿留多久便是多久,能得青眼常住本寺,想是报恩寺与檀越因缘深厚之故,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方丈,逸并非常住,乃是想修行于此。”
李逸不愿来回试探,干脆直入点破了此行目的,只静待了尘的答复。
方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终不忍叹息道:“太孙殿下,可是想清楚了。”
竟直接称呼起了李逸的旧日尊号。
李逸早已想得透彻,点头道:“多谢方丈挂碍,逸知道自个身份,也正是因着这个身份,才从不愿轻弃己身。”
接着他把破城后的各种遭遇坦然告知了尘,从乱军,瘟疫,牢狱中几次逃得x_i,ng命,到如今看似过了明路,仍差点死于纵火,再有赵渊在旁图谋不明,李逸亦隐晦地提了几句。
了尘方丈因与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