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好奇问道:“干爸爸这画是要送给哪位贵人?”
郑璘却只肯模模糊糊卖个关子,“如今人人要上赶着抱佛脚的那位呗。”
赵渊是在李逸的画搁了两天后,才见着的。
如今要巴结摄政王的,比巴结皇上和太后加起来的都多,尤以内十二监的旧人们最是勤快。
小皇帝还做不了主,朝堂上有各派势力牵扯,文武百官尚不会无缘无故被罢,可内廷全是一句话的事儿,只要赵渊一句话,皇上和太后可不会为了前朝遗留的老公公们驳了摄政王的脸面。
于是掌印秉笔们送来的礼清了又堆上。登记造册这些全有专司管理,赵渊不过照例隔个两日听上一听礼单的登记,心中好有个数。
他从宫里回府,照例先换行头,除了玉带,翼善冠,正要除那衮龙袍,听到书房随侍将礼单报道:“十二连张图册一册,白麻纸本,署名欢安。”
赵渊一愣,“等等,你说署名什么?”
随侍不明所以,仔细看了一遍道:“回殿下,图册登记的署名是‘欢安’二字。”
“是谁送进来的?把册子给我拿来。”
赵渊入京后就放出风去,大肆搜罗前朝名家的画作,闹得人人尽知他好收藏书画。
这是不怕摄政王有喜好,就怕他没有,满京城第一等搜罗来的书画,往上历朝历代的,往下时人流行的,都尽着摄政王先挑,管你是哪路神仙,都要排在赵渊之后。
赵渊是打着搜罗书画的幌子,心里只想收一人的画,可惜他的画作实在流落在外的太少,入京至今,也不过才得了一幅,本以为除了宫里,都已经收罗尽了。
署字欢安,竟不是当年那幅神仙图,图册?什么时候的事?
“殿下,是御用监的郑璘送来的,这画是奴的疏忽。”赵喜亲自递了画册上来,直接就给赵渊跪下了,他是才翻了两页那册上的图,就惊得飞了魂,这都多少年没自称声奴了。
赵渊接过册子,十二幅画,用了大半个时辰才翻完,那常年握剑的手在末尾的小印上来回摩挲了许久,对跪得起不了身的赵喜道:“去领五板子。把周义给我叫来。”
赵喜能得用,自然是个极通透的,早猜着这情形赵渊要唤周义,一面被人搀着退出去领板子,一面禀道:“奴已让周将军候在外头了。”
片刻,进来个j-i,ng瘦大汉,目光如炬,神情摄人,一看就是出入沙场的好汉。
周义如今是一等亲王府的仪卫正,正三品的武官,他原是赵渊麾下的一名参将,负责的是斥候情报,王府的仪卫司类同皇帝的銮仪卫,如今赵家拿下了江山,他的人马大半归整成了仪卫司下属。
赵渊把图册递到周义跟前,周义小心接过,看了看纸张笔墨道:“这些是牢里审人备的。”又凑近闻了闻墨香,掂捏衡量了下纸质,“看墨迹的挥发,色泽,画作完成不过十日。
看这纸张干s-hi柔韧的程度,这些日子俱是秋燥,只有四天前的夜里下过雨,这画不是当夜所作,便是第二日所作。
绘画之人功底了得,单笔力只怕就有几十年功力,这画某些地方却显气力不足,加之之前的牢狱判断,作画人提笔时身子骨堪忧。
这画册一连十二张,大部分绘的都是两个儿郎的少年光景,虽面目不详,看细绘的衣着,画中出入的各处景致,两人皆是贵族子弟。
这画颇传神,从描绘的筋骨来看,身形较高的少年习过武,这稍矮的少年既有一张是在作画,应该就是这画作的主人少年时的模样。且十二张中,有两张只单独绘了习武少年,从视角来看,应该是作画人的缅怀,因而更肯定了属下的猜测,这画是那稍矮的少年所作。”
“好,很好,不亏是本王的参将,滇南王军的第一斥候。”赵渊是已经知道李逸落在銮仪卫手里的,周义却在这之前是半点不曾闻。
赵渊看了看默立一旁的周义,“还有什么,你一并说来。”他的心腹有不尽之言,他岂有看不出的道理。
周义不得已道:“请主上赎罪。”
赵渊抬了抬眼,“免。”
“只看这用墨,就知作画时,握笔之人情绪起伏之大,而每每画及这习武少年,用笔便总是开始时踌躇,至收笔时多少流连缱绻。属下……”
周义乃行伍之人,说话难得有吞吞吐吐的时候,此时终是把心一横道:“属下见过主上所藏的前朝尹王画作,这作画之人是尹王无疑,至于那习武少年,属下想来应是主上。”
赵渊点了点头。周义是他的斥候,亲兵,也是知道他过去那段隐秘的仅有的几人之一。
“你既都知道了,要查什么,也该明白罢。”
“属下清楚。”周义单膝跪地,当即立下军令状,“三日内,必查明关押之地。”
赵渊淡淡道:“两日。”
第十五章
黄昏朦胧,秋竹于晚风中细碎低吟。
赵喜的板子伤才结痂,周义就摸着地方回来复命了。
“主上,把人弄出来,最快的法子还是劫狱。”
赵渊抬眼瞧了瞧他,周义忙道:“属下定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还请主上放心。”
“下策。”赵渊掷了正在窗前对的棋谱,侧过身来道:“銮仪卫也不是吃素的,后头不知道多少麻烦事跟着。人出来了,府里再不能藏,要弄到什么地方去?出了牢里,继续换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呆着?”
周义张了张嘴,没能回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