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映出那一个渐渐分明的人影。清秀的容颜,淡漠的姿态,眉峰处那一抹入骨的疏离色正是这些年来唐信不惜自毁也不肯戒掉的迷恋。
悲声唱老,人事不堪。
整个空间在一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之后,唐信暴怒,随手将手中的移动电话狠狠砸在了侯爷的面前,沉闷的声响,机身摔得粉碎,伴随着一声不再压抑的怒喝:“混账——!”
半月年轻的执行人勃然大怒,面对侯爷,抬手遥遥指着被压制着绑进来的叶凉风,厉声道:“他是我的人,我的人不能动,谁敢说不知道?!”
全场震惊。
包括叶凉风。
他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他想,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对堂口的侯爷做出这样的举动?
第37章(6)
整个场内唯一冷静的只有侯爷,他没有怒,甚至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仿佛是因为早已知晓这一场风波的始作俑者是叶凉风,所以他不仅能理解唐信此时的行为,甚至还有些纵容的意思。毕竟,唐信是一个从不会失控的人。
“你是不是认为我随便绑了一个叶凉风回来,就敷衍你交差?”侯爷缓缓起身,冷峻地看着他,“唐信,你其实心里明白,我不会查错,你只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现实而已。所以我刚才才会问你那一个问题。......可惜,真相大白前你还有机会活在虚幻的人间,而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侯爷挥手,示意撤去对叶凉风的压制。
“人,我帮你查到了,也帮你带到了,”侯爷沉声,看着他,“......至于叶凉风背叛你的这笔账,你要不要算,就是你们两位之间的事了。”
侯爷沉声,使了个眼色,周围所有人就都跟着下去了。
整个场面只剩下他和他,遥遥相望,中间已隔了千山万水。这一幕好熟悉,就在数年前,他就是以这样一个背叛者的姿态,以这样一种听候发落的决然,令他束手无策,痛苦了今后数年。
唐信走向他,不发一语,就在叶凉风以为他会暴怒之际,他却弯下腰给他松了绑。他握起他的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揉着他手腕上被绑出的红痕,声音何其温柔:“疼不疼?”
他没有回答。
时间仿佛凝固,叶凉风深吸一口气,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却立即被他捂住了嘴。他一个用力,紧紧将他抱在怀中,几乎令他窒息。
“说不是你,”他埋首在他颈窝,声音低哑得不像话,“叶凉风,只要你说不是你,我就全部不追究。”
佛教中有八个概念:生,灭,常,断,来,去,一,异。在他流亡的幼年时代,就有僧人对他讲,破除对这八个概念的执著,才是大智慧的人生。然而数年之后,一个叶凉风,终究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使唐信在今后都再没有办法做到,不生不灭,不常不断,不来不去,不一不异。
“三年前我被你拆穿身份时,我认为这是你的运气好。”他的声音淡得不像话,一丝情一丝欲都没有,“三年后的今天,我竟然还是败在了你手里,这是我的失算,低估了你唐信的本事。”
旁人都说,叶凉风是一个血腥味过重的人。
这样的人,是不适合沾染过多的,会引来血光之灾。
只有他始终不信。
直到这一刻。
唐信一动不动,心里分明已了然他要对他说的话。
“其实从我醒来的那一刻起,你就怀疑过吧?是,你猜得对,我没有失忆。”叶凉风就这样不带一丝感情地陈述了这样一个伤人的事实,“我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继续留在你身边而已。”
唐信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下,他想,一个女孩子伤起人来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用不完的手段:“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原本的打算是,留在我身边,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寻一个机会,去完成当年你未完成的任务?”
“半月的唐信,如今依然和当年一样清明透彻。”他一笑,分明和当年在他面前坦诚卧底身份时的那个叶凉风一模一样,冷血、没有感情,“这一步险棋不好走,毕竟重获父亲信任,是需要对你下手,来证明我的实力的。”
唐信忽然低头吻上他的唇。
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境地。
全然不是暴力,细水长流的温柔,就像是在用他的温柔去温热他这一把冷刀。
“我不信。”他一遍又一遍细细吻着他的唇,重复道:“你在说谎。”
叶凉风心头热血涌起,几乎要落泪。